,几个小内侍先站了出来,砰砰几声朝李昭磕头,然后哭着跑开。 李昭没有阻拦他们。 周围的卫士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 宫人们面面相觑,等了片刻,见李昭确实是真心放他们走,又惊喜又意外又感动,心一横,纷纷给李昭磕头,各自散去。 他们记得李昭说随他们拿宫里的财物,跑到平时值守的殿中,随手抓起一些值钱的银器、金器揣进袖子里。 兵士们并没有呵斥他们。 宫人这才相信李昭说的是真话,把那些贵人们平时赏玩的古玩、玉器搜刮个精光,包袱皮一卷,背在背上,匆匆离宫。 一转眼,连殿门上鎏金的铜环都被力气大的宫人掰断拿走了。 依旧无人阻拦。 李昭转身步入内殿,脱下斗篷,换上亲王礼服,头束紫金冠,腰系革带,端坐在殿内,闭目沉思。 一名宫人蹑手蹑脚走进内殿,想把角落里的贴金银灯树带走,看到李昭,吓了一跳,脸上立即涨得通红,跪地求饶。 李昭没有睁眼,道:“灯树不便携带,不如多拿些金银傍身。” 宫人羞愧欲死,磕了几个头后,躬身退了出去。 …… 殿外,鹅毛雪落无声洒落。 北风呼啸狂卷,没关严实的窗扉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。 李昭身子弱,畏寒,披上斗篷,走到窗前,望着殿外的大雪。 若在以往,碰到这样的雪夜,他会裹着温暖的被褥,坐在炉边看书,茶鍑里煎一锅茶,等茶水咕嘟咕嘟冒起细泡时,抓一把碾碎的茶叶,舀一壶水撒进去,茶香一丝一丝飘出来,满室暗香。 以前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,此刻,过往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在脑海中,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。 可惜,以后没机会了。 天明之后,凤翔节度使必定会率兵攻入宫城。 …… 接连落雪天,宫殿外的月台无人打扫,被厚厚的积雪掩埋。 狂风刮过,卷起雪沫飞向空中。 一片如水的静谧中,宫城外陡然冒起冲天的火光,赤色火龙在雪中狂舞,熊熊燃烧的大火映亮半边天空。 火光映照下,鹅毛大雪变得灰扑扑的。 外城早已失守,所有禁卫军退回宫城守卫。 宫中的内侍、宫女能跑的都跑出去了,剩下的不想跑,愿意留下陪贵人们一起赴死。 即使待在深宫之中,李昭依然能听见宫外遥遥传来的厮杀声。 宫城是最后一道防线,等凤翔节度使攻入宫城,宫中所有后妃女眷和文武官员都将成为他们的阶下囚,任他们轻贱侮辱。 尖叫声、哭喊声、求饶声、怒吼声、刀兵相击声…… 这些不可能出现在宫城内的声音,彻夜回荡在夜空之上,徘徊流连。 李昭听了一整夜。 翌日清晨,喊杀声突然消失了。 内侍进来禀报,刘将军和仅剩的禁卫军不知踪影,现在内宫几大城门已经被人占领。 官员们齐聚一堂,闻言,倒吸一口气:“全军覆没?还是刘将军投降了?” 内侍摇摇头。 官员们神情凝重,默默叹息。 看来是全军覆没了。 卢公笑了笑,拄着铜杖,和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,道:“诸君,我已年老,留下陪伴雍王,尔等尽可离去。” 众官员们也笑了,抬手整理纱帽,望着殿外飞雪,道:“这等好事,卢公怎么能独享?” 李昭整了整衣冠,命内侍取来几壶美酒,和众官员拜别。 众人拿起酒盅,饮罢酒,敛容正色,举袖,相互揖礼。 前仇旧怨,就此一笔勾销。 今日共赴黄泉,路上也不孤单呵! 李昭走进内殿,换上甲衣,拿起自己的佩剑。 他身子不好,从未穿过铠甲,也没提起过佩剑,内侍见他脸色不好,想上前扶他。 李昭摆摆手,握紧佩剑,一步步走出内殿。 众官员们望着他,眼中含泪。 李昭一笑,迎着肆掠的狂风,朝殿外走去。 卢公紧随其后,其他官员跟在后面,沉默地追随着他,走向一步步逼近的敌人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