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青奴,如果一开始你就放弃了, 那就不要再回头,人还是得往前看。”周都督没有明说, 拍拍马脖子,眺望宽广的河面,“观音奴都放开了,你何必执着?” 周嘉暄不知道周都督知道多少,祖父不爱管事,但其实什么事都瞒不住他。 “阿翁……您呢?”他勒马河边,聆听雄壮的怒涛拍岸声,“您为什么没有往前看?” 周都督白自己孙子一眼,“老子乐意。” 周嘉暄笑了笑。 是啊,观音奴放开了。 又或许说,她从来就没有在意过。 当父亲和兄长一次次让她受委屈时,她没有迁怒到他身上,也没有撒娇非要他站出来替她出头,她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。 “阿兄也为难呐!” “阿兄对我可好了。” 他扛不住压力,离开周家,她也没有说什么,笑着送他出门。 这一别,就是几年。 恰恰是她命运转变最重要的时候。 他没有陪在她身边。 再见的时候,物是人非。 他许诺过会好好照顾她,但他食言了。 她依然和以前那样,一脱险之后便写信给他报平安,告诉他她一切都好,要他和周都督不必担心。 她知道他优柔寡断,知道他当断不断,她没有怪过他。 他总是劝她小娘子应该软和一些,多忍让,不要和父亲对着干,她乖乖听着,转头就叉着腰把周嘉言气得脸红脖子粗。 被他逮到,嘿嘿一笑,梨涡轻皱。 不认错,也不会改,但知道他是好意,没有出言讽刺他。 她总是体谅他。 只因为在她小的时候,他曾呵护她,关怀她。 然而,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以她的善解人意来温暖他?鼓励他? 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亲兵掀帘入帐,道:“大将军吩咐,明日攻城。” 周嘉暄抬起眼帘。 这晚,雨终于停了,积水消退。 第二天是个晴日,大军攻城。 周嘉暄不熟悉战事,用不着亲临前线,他主要待在后方负责驱赶溃兵。 他和幕僚一起,立马高岗,远望被蓄势待发的鄂州兵包围起来的府城。 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如奔涌的浪涛,撕开守军的战阵,势如破竹,向着斑驳的城墙下列阵的敌军冲去。 炮火轰隆声和惨烈的厮杀声响彻原野。 周嘉暄看不清楚双方的战甲,也看不清楚阵型。 他眼中只有那个率领骑兵冲锋的高大身影,手执长刀,肩负弯弓,骑在一匹被血水染红的黑马之上,刀尖直指那斑驳却坚固的城墙,振臂一挥,敌军将士纷纷坠马,血浆四溢。 如狼似虎,凶神恶煞,果决又警醒,浑身戾气,战场之上,下手从不手软。 周嘉暄以前觉得,周嘉行能够保护九宁是因为他武艺高强,手里有兵,还有多年漂泊积累的钱财和人脉。 如果自己也变强了,也能庇护九宁,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当周家小娘子。 他不会逼迫九宁做什么。 周嘉行对九宁的控制欲太强了,他不是九宁的良人。 后来,征伐中和周嘉行相处的时日久了,周嘉暄发现自己错了。 假如身份转换,周嘉行一直待在周家长大,没有忠诚属下跟随,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,没有三教九流的拥护,只是个身无分文、不受人重视、被轻贱的庶子,他依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九宁。 在九宁被送走时,周嘉行会果断和宗族斩断关系,带九宁离开江州,陪九宁去找寻她的身世。 即使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吃苦,会遇到很多磨难,在乱世之中颠沛流离。 周嘉行也不会退缩。 而不是像他这样,纵然不赞同,还是屈服于宗族的决定。 …… 这晚,他们结束战斗,成功登上城头。 周嘉暄带领副将打扫战场,掩埋尸首,清理人数。 前几日都在下雨,为了防止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