飒熏风,立在海棠林中,骋目远望无垠旷野,不禁喟叹。 这深山老林里的男人堆待久了,果然瞧见一头母鹿都觉娟秀可人。 世子也是好耐性,陆姑娘迟迟未曾践诺,世子竟也没去掳人,还端坐在此下棋。 陆姑娘未露面这几日,世子又多了一桩烦心事——国公爷来信说,让世子准备着,下次回国公府时,相看保国公家的小姐。 世子心里烦闷,面上却半分不显,这才可怖。 谢思言背临一株虬枝海棠,看向对面的堂弟谢思平:“该你了。” 明明对面的兄长神容平静,谢思平却莫名不寒而栗,不知为甚,他总觉这两日的兄长格外瘆人。 “兄长饶了我吧,”谢思平直渗冷汗,“这棋其……其实也没甚好下的,我早就输了。” 兄长一早就能杀他个片甲不留,却偏生慢慢折磨,看他垂死挣扎,看他负隅顽抗。他深知兄长性情,不敢胡乱走棋了结此局,只能苦苦支撑。 这种棋下多了,他非愁秃了不可。 究竟是哪个作孽的惹了兄长不快! 他得作速回书院了。谢家家教之严,堪可谓冠绝一时,天下仰风。他若再不走,明日交不上功课,传到他老子耳朵里,他怕是要被揍得半月下不来地。 他若有兄长那等好使的脑子,他也闲坐下棋。 谢思平虽已立起,但未得兄长应允,并不敢走,只能恭敬垂手。 此时,崔鸿赫过来,说有先生叫谢思平过去。谢思平如蒙大赦,得了兄长首肯,一溜烟跑了。 崔鸿赫与谢思言寒暄几句,施礼道:“在下有事在身,倘有人向世子问起在下行踪,世子只道未见便是,万望多行方便,不胜感激。”言罢再礼,作辞而去。 谢思言吩咐杨顺几句,须臾,杨顺折回:“世子,崔鸿赫往林峦深处去了,有个女子戴了帷帽远远过来,大抵是陆听怡。” 杨顺说到后头,大气也不敢喘。 崔鸿赫都等来了大姑娘,世子却…… “崔鸿赫走时那架势,急着投胎似的,有姑娘来找有什么了不得的。”谢思言冷嗤。 他两根长指紧夹一颗黑子。这棋子是云南永昌的“云子”,对光一映,碧玉一般莹润通透,暗转碧色幽光,搁到棋枰上却是纯黑无杂,乃是棋子中的极品,价比黄金。 男人长指白皙,骨节匀称,比这精烧细炼出的云子更悦目。 指尖一旋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谢思言将黑子甩入香榧木棋罐里,起身回书院。 杨顺揩汗。世子近来总这么干,亏得这云子坚牢,堕地不碎,否则就那两罐棋子,还不够世子这两日扔的。 不多时,谢思言出了林子,杨顺急急追来;“世子,陆姑娘来了。” “知道了,你复述一回意欲何为?”谢思言步子不停,不耐道。 杨顺恍悟,忙道:“不是大姑娘,是五姑娘,五姑娘来给您送画来了。” 顿了须臾,谢思言淡声道:“带她过来。”话说得慢,手却飞快正了衣冠,步至湖畔,往水面上照了一照才折回林中。 谢思言人高腿长,步子又快,杨顺竟一时跟不上。 他怎么觉着世子跑得比方才的崔鸿赫还快。 陆听溪也知谢少爷心有不豫,再三解释自己为何晚来了几日,但他辞色未有稍降。 她只好硬着头皮先把画给他。 谢思言大马金刀坐着。 她方才过来时他就瞧见了。身形娇小的少女背着个竹编的大箱箧,仿佛要将她压到地里一样。少女一瞧见他就加快了步子,到了跟前,讪讪解释罢,又扭着脖子反着手,笨手笨脚从背上取箱箧,跟乌龟卸壳似的。 他搭了把手,帮她将壳卸掉,顺手接过来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