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子听到这话泄了气,暗暗腹诽没瞧出来大哥还是个死心眼,但他仍是不肯放弃地再劝了一句,“我们这些粗人,是卖惯了力气的,倒不妨什么事儿,可是大哥你的身子,熬得住吗?” 这男人一身书卷气,的确不像是个卖苦力的,不过他跟着这些灾民一路从南北上,帮着这些,大字不识一个的灾民们避了不少难,又出面跟朝廷周旋,让这些灾民们有了暂时安身的地方,同生死共患难的情谊,加之他说话做事十分让人信服,灾民中有不少人几乎是以他的话马首是瞻,这说话的汉子也是想靠劝动他,好将这些灾民们带到丘山上去。 可惜男人一直不为所动,那汉子只好唉的叹了一声,背过身去不再说话。 熬过了炎热的晌午,日头终于恋恋不舍地偏了西,那姓郑的文弱的男人领着一群灾民,在东边的一块空地上继续着早上没干完的活,打井。 古书有云,大涝之后必有大旱,对如今的情形,萧景泽心中早有准备。 只是他觉得一味的救济恐怕是杯水车薪,更害怕这些灾民们不事生产,最终变成饿了、冷了便向朝廷伸手要吃的穿的,成了一个填不完的无底洞,更害怕有些人不但不感恩,还要记仇,毕竟先前谢瑶光施粥的时候就出过这样的事。 在与众位朝臣商议之后,萧景泽才提出这么个以工换食的法子。 皇帝陛下觉着灾民们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灾民,他们先前都是安居乐业的老百姓,若是能靠着一把子力气养活自己,任谁也不想行乞度日。 朝臣们觉得皇上太异想天开,武官提议但凡灾民有异动便立刻就地正法,文官们则更希望皇帝陛下能以仁善为本,采取怀柔政策。 双方争论不休,萧景泽干脆谁的话也没听,在谢瑶光的支持下力排众议,直接签发了诏令。 出乎意料的是,皇帝陛下以工换食的法子竟然得到了很多灾民们的响应,大多数是帮着城外的农田浇水,又或者是在城西的码头搬卸货物,比如皇后娘娘名下的店铺的货船,便有几十个灾民在以工换食。 但是灾民中也不乏吃不了这种苦的人,尤其是这几日天气炎热愈发难熬,有些人便趁着夜色跑到了丘山上,借着广袤的山林,躲避了起来。 丘山乃是长安城的近郊,树木繁茂,并无什么凶猛的野兽,灾民中也有不少人觉得,如果不能进城,丘山也是个能安顿下来的地方。 只不过此处正如那郑姓的文弱男人所说,不仅是宁王的封地,还是皇家陵园,要是上擅自闯入禁区被发现了,可不是件小事儿,闹不好就把脑袋丢了。 可是最早进入丘山的那一批人到现在还好好的,甚至不时有消息传出,说他们今日挖了几棵药草,明日猎得几只猎物,去城外的集市上,换了银钱,买了衣裳,竟也能人模狗样的混到城里去。 长安城乃帝都,不知是多少人心之所向,这些灾民在城外盘亘数日,见此情形,有不少人都心动了。 每每入夜,这群灾民的人数变少了一些,半个月下来,竟然少了近千人。 城外的简易茅草屋和帐篷中鼾声如雷,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句小孩子的哭声,郑文渊捏着袖中剩下的半块饼,犹豫了一下,起身走到那传出小孩子哭声的屋前。 门是敞着的,这是一家孤儿寡母,皇帝出了以工换食的法子,青壮年但凡是能下苦力的,都有口饭吃,但女人和孩子不成,干不了重活,每天只能换来一顿饭,孩子半夜里饿得直哭。 郑文渊晃了晃手里的饼,立刻便吸引了小孩子的视线,他招招手,“虎子过来,这块饼给你吃。” 那妇人要拦,小孩子却已经蹬蹬蹬地跑了过去,接过饼狼吞虎咽起来。 女人讪讪地,说道:“郑小弟,谢谢啊。” 郑文渊没说话,也没有点破女人是故意没有拦住小孩,只是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河,心里想,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。 第二天一大早,郑文渊路过昨夜那对母子的木屋时,发现里面已经变得空荡荡的,连朝廷发给他们的草席也没留下。 没有人问这对母子去了哪里,那跟在郑文渊身边的年轻汉子嗡动着嘴唇,想说什么,不料却听见对方先开了口,“你要是想去丘山,就走吧。” 此刻,那一群脱离了灾民队伍,偷偷摸摸地进入丘山的人,都被五花大绑的捆在了丘山行宫的后院儿里。 不消说,这一切都乃是,萧承和的杰作。 他原本是想借着灾民造反这等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