玲珑馆是扬州专供朝廷大员和名士巨儒下榻休息的地方。平时别说自己,就连钱知府都不能轻易涉足,更何况这些士子学生。 齐鸢如今还是白身,能进玲珑馆可是极为难得的际遇。若他能借此机会一读馆中的珍藏的名儒之作,或者历代名臣的疏议合集,无疑对他日后研习策论大有助益。但是齐鸢的身体的确让人忧心,褚若贞晚看了一圈,张如绪为人呆板,刘文隽又不喜欢齐鸢,最后只能细细嘱咐了孙辂,让孙辂时时看紧齐鸢。 新来的小师弟就完全交给他这个师兄了。 孙辂十分严肃地应下,他知道这种宴请少不得要吟诗作对,齐鸢现在身体欠佳,不宜劳神,到时候自己想方设法替他挡了就是。 至于那位好男风的谢兰庭,行事颇为放诞不羁,之前他在扬州不过停留了半日,便惹得城中的几位名伶声伎个个失魂。这事极为保密,只因那些声伎年纪幼小,请了父亲去医治,孙辂才对此一清二楚。 他心里打起十二分的警惕,眼看着时候不早,便干脆回住处也沐浴打扮了一番,还催张如绪和刘文隽也早点回去整饬一番。 扬州自古是风流之地,扬州的士子岂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别人比下去? 齐鸢此时却正在城里晃荡。早上他进入学馆后,便让钱福去齐家的香铺帮忙去了。 原身自幼便熟悉各种香品,制香的手艺更是炉火纯青,是从小跟着管家练出来的本事。而齐鸢却连普通的香料都不认识,更何况辨别真伪,制作合香? 现在还没人还没人注意到这一点,齐鸢只能未雨绸缪,选了在玲珑巷当过伙计的钱福当小厮,平时让他去香铺帮忙,这样暗暗跟着学些香品尝试,也了解下齐家的经营。 今天褚若贞安排俩人送他回家,齐鸢来不及找人通知钱福,只能跟两位师兄好言好语地商量了一番,先去香铺接钱福一块回府。 钱福爬上马车,见齐鸢用手指正曲指按着额头,脸色惨白,当即被唬了一跳,又看是俩学馆的秀才将人送来,忙低声问:“少爷,可是那先生为难你,不让你去学馆?” 齐鸢笑道:“不是,先生已经收下我了。只是我没想到这读书这么累人,那学馆竟然一坐就要坐一天的。” 两位送他的师兄闻言纷纷侧目——齐鸢就上午听了会儿课,下午临了半天大字,还没干什么竟然就嫌累了。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。 钱福听这话倒是也跟着笑了笑:“我以前就听我娘讲,读书人甚是辛苦。若家境贫寒些,衣食供应不足,因读书累死的也有。我本来还想去社学读书的,一听这个就不敢了。” 齐鸢心下微微一动,问他:“你识字吗?” 钱福道:“在玲珑巷的时候,跟师傅认了几个字。” “以后你跟着我一块学,这样若老师布置的课业多,你就能帮我了。”齐鸢也不管外面还有人,眼看到了东昌街,又道,“我晚上有个宴请,你一会儿去找管家说一声,准备几盒合香送人。” 晚上要出门,就不能陪着老太太吃饭了。 齐鸢回了府,齐方祖不在家,他便去后院跟齐老夫人说了一声。 齐老夫人听说他要去参加玲珑馆宴,十分意外。 齐鸢少不得又将张御史的事情搬出来讲了讲。学馆里的事情做不得假,但他跟上次一样前后颠倒顺序,又故作洋洋得意之态,十句话里有八句在夸自己,反而让人觉得这次不过是他侥幸得了张御史的眼缘而已。 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他,想了想道:“这官家宴饮并非寻欢作乐,你平时虽爱喝酒,但到底年纪小,酒量浅,今天务必要警醒着些,莫要吃醉了。礼数上也做得足一点,不要冲撞了贵人。” 齐鸢一一应了,又见老夫人让人唤来厨娘,当着齐鸢的面仔细嘱咐着,“你先去把醒酒汤备上,厨上还有百荳蔻仁和猪苓吗?” 厨娘诧异道:“回老太太,是要煮老方的醒酒汤吗?百荳蔻仁还有的,但葛花可能不够了,莲花青皮也要再买新的。” “既然这样,那就多采买一些。以后少爷要是出门吃酒,你们就早早地备好了,不要等着我嘱咐了。”老夫人慢吞吞地说完,又点了几种点心,让厨上一块做了,免得齐鸢晚上吃不饱,回来饿肚子。 齐鸢对长辈的慈爱关心又感动又不适应,好不容易捱到老太太唠叨完,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里,匆匆洗漱打扮,换上赴宴的衣服。却也不敢挑鲜亮华丽的穿,怕那好男风的谢指挥使真看上自己。 于是银霜跟莲蕊等人翻箱倒柜,找了半天,终于勉强找到一身蕉月色的袍子,上面虽暗绣银枝,但至少看起来素淡一些。 齐鸢换好衣服,又将平日佩戴的香囊珠串等物一一摘下,换了个灰青色的束发玉冠,确定自己的打扮十分低调,这才放心出门。 玲珑馆离着齐府有些远,但跟齐家制香的玲珑巷很近,这边挨着大明寺,另一边则是画舫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