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单独舀了碗热腾腾的冬瓜排骨汤,柔声说:“慢点吃,别噎着。你晚上回哪儿住?” “住于家湾那边。不远,搭公交估计半个小时。”钟威说。 于家湾是麓城的著名老区,以又穷又老称著。那儿许多房子都还是只有六七层的老式楼房,外观刷漆颜色早已斑驳发灰。住户基本是老年人,再者就是一些进城务工的外地小年轻——在寸土寸金的麓城,于家湾一带的房租费低廉得堪称难能可贵。 何意知问:“你每天在搬家公司上班?” “还做别的挣钱。搬家算是副业。”钟威顿了顿,说:“跟着一个厂子的老板做事。” “厂子?是生产什么的厂?” “卖玻璃的。老板是立禹县那边的老乡,我和他以前就认识。” “唔……”何意知撑着下巴寻思:“咱们老家那边,是不是很多人出来做生意都是开厂卖玻璃的?” “差不多。江城下面那些地方出来做生意的,除了卖玻璃,就是卖建材。”钟威说:“这家厂子生意比别家好很多,跟着他做事,拿的钱也多。” “那还挺好的。”何意知咬了咬下唇瓣,犹豫着问:“听说娇姨早就回老家了?现在和你奶奶一起住么?” 钟威点头:“嗯。她前几个月和姨父离婚了,就干脆回老家生活。” 一向快人快语的娇姨脾气火爆,从当初结婚就没少和丈夫婆婆吵架,如今熬了二十几年终究熬不下去,彻底离了婚,是悲剧收尾,也或许是种解脱。 周围人来人往,毛手毛脚的伙计端菜路过时,险些把汤水泼到顾客身上,引得顾客破口骂咧,餐馆内气氛介于热闹与嘈杂之间不断微妙变化。 “小何,巧啊。”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走来,他俯身朝小女孩说:“妍妍,叫姐姐。” 小女孩甜甜地朝何意知说了声“姐姐好”,又朝钟威说了声“哥哥好”。 何意知这才想起袁哥好像在米兰花园有一套房子,所以晚上在小区外的餐馆碰到他也不算太意外。 她对小女孩莞尔:“妍妍今天好漂亮呀,穿的是新裙子?”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指着自己的背带裙说:“对啊,爸爸昨天给我买的!你看,还有小草莓和小熊熊的图案呢!” “好了,妍妍,咱们就不打扰小何姐姐和她朋友啦。”袁峥摸了摸女儿圆圆的小脑袋:“走吧,去点餐咯。” 结果袁峥刚牵着女儿走了几步,又往何意知这桌折回来,礼貌歉意地笑笑:“瞧我这记性,刚才忘记跟你说了——明天晚上得集体加班,讨论双宇的案子,你提前准备好材料。老吴她的思路没你清晰,所以这次的重担子轮到你来挑。” “明白,保证完成任务。”何意知在面对本职工作时谨慎而严肃,话语坚定有力,全然不像平时看起来那么文静柔弱。 在她说话的片刻间,钟威与袁峥恰好对视两秒。 儒雅成熟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,看到他身上那件来自搬家公司的黑T恤工作服。 年轻男人漫不经心扫视着中年男人深沉幽邃的眼眸,淡淡朝中年男人一笑。 男人之间眼神交锋不过两秒,仅此而已,就此结束。 袁峥去那桌和女儿吃饭了。钟威也如常吃晚饭,心里却在琢磨着袁峥律师事务所接的这桩案子。 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