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池狐疑地瞧向他,只觉他墨色衣衫几乎与黑夜融作一处,那清俊面庞比先前清瘦许多,虽日夜奔波,尘霜满面,却透着股异样的白.皙,反将面部轮廓衬得愈发刚硬如刀削。负手而立时,他像一尊披着盔甲的石雕,坚硬得令人生畏,看不出半点额外的情绪。 大楚的将领,的确就该如此铁血无情。 靺鞨人又如何,东胡人又如何,大楚还有忠勇军,还有韩天遥。 ------------ 泌州,驿馆。 战乱未久的城池依然人心浮动。战死的士卒早已被安葬,空气里却还总浮动着隐隐的腥臭,熏再多的龙涎香也驱不走。不知哪里的一声哭号响起,惊动了半醒不醒间的维儿。他翻了个身,小.嘴扁了扁,“哇”地大哭出声。 宋昀匆匆步入,正见十一已走过去,坐到床榻边静静地看她的小家伙。维儿近月病了两次,圆脸小了一圈,却还虎头虎脑,抬眼瞧见十一,哭声立时低了,手足并用三两下便爬过去,小小的身体向前一扑,便已跌到母亲馨香柔软的怀抱中。 十一将他抱在怀里,捏捏他有些发黄的小.脸,维儿再呜呜两声,便将脑袋靠母亲怀里吃手指,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四下张望,立时安静下来。 宋昀走近,取出维儿含在嘴里的手指,轻笑道:“都说我们维儿吵闹,太缠人,可我瞧来瞧去,除了有些黏咱们,哪里吵闹了?上回病得那样,脸都紫了,太医说那疼得大人都未必受得了,也没见他怎么哭闹。” 但凡天下做父母的,自己的孩子缺点再多,瞧在眼里也是瑕不掩瑜。何况维儿虽挑人,却和宋昀极亲近,且娇憨可爱,宋昀禀性温厚,自他出世之日起便亲自养育着,早已视若亲生无异,自然怎么看怎么顺眼。维儿两次心疾发作,病痛之时更不喜宫人服侍,竟是他这个至尊无上的大楚君主打起精神昼夜照顾,比抱病的十一还要辛苦几分,却不曾有半句怨言。 十一早有心结,虽有相府秘室的舍命相护,却已难掩疏离。 她的心结并不比维儿的心疾好医,于是这半年时好时坏,始终无法康复。待见得宋昀辛苦,一时也无法再因往事苛责他——何况以宋昀的立场,其实也无可苛责,于是二人间的相处才不再那般僵冷。 这次十一不顾身体未愈,坚持前来北方,宋昀拦阻不住,只说要亲去巡边,竟带了维儿随她一同前来。 可泌州刚刚收复,民心动荡,内外不安,驻于此处的诸将明知三人身份,着实切谏数次,希望他们能离开险地,至少退到枣城以南。 随行虽带了太医和良药,但外面到底不比宫中,维儿又有些水土不服,虽未发病,却吐了几次奶。 十一低头瞧着维儿,终向宋昀道:“阿昀,如今这边状况你也看到了,着实不是你和维儿该来的地方。不如……你带维儿回宫吧!” 宋昀扫过她指间一封叠起的密函,面色便冷了,“你呢?” 十一抱着维儿,走向临北的窗户,也不敢开窗,只透过窗纸盯着外面深不见底的黑夜,慢慢道:“我要去中京。缘由……你该知道。” “不许走!”宋昀猛地叫出。 他呼吸不匀,快步走过去捏紧她的肩,“你想做的事,交给陈旷就行!他在军营这半年多,不会白待!” “他办不了……”宋昀未曾习武,但十一居然被他捏得骨骼疼痛,而神智却愈加清醒,“若皇上谋略送他一二,或许……尚有一分指望?” 宋昀的手便不由地松了松,却依然紧握她,“你时常察看舆图,对于中京附近的情形应该比我清楚多了。虽鞭长莫及,但只要你我还在,一定会有机会。你若有什么打算,也尽可派人传讯给陈旷处置;若需要用到南安侯或孟许国,我也可以随时传令。” 十一的黑眸中若有一痕秋水闪动,清泠泠说不出是淡漠还是嘲讽,“鞭长莫及……只怕鞭长莫及的,只是我吧?陈旷是凤卫的人,不过……他这次暗中传给你的消息,似乎比传给我的消息更多?” 维儿依在十一怀中,见宋昀近前,小小手指便搭上宋指的手,扭着圆.滚滚的身躯要扑到他怀里。 宋昀的手不觉间松开了十一,只定定地看向她,微哑了嗓音道:“你猜疑我……你根本不信我会帮你,或我能帮到你?” “我相信皇上,我相信皇上是个好皇上。”十一笑得苦涩,“凤卫不该成为游离于朝堂之外的力量,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听命于皇上,其实也是一件好事。” 维儿已扑到宋昀怀里,宋昀习惯性地将他抱住,却盯着十一,一字一字道:“柳儿,我从未想过架空你的实力。我只希望你能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