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那一刻,他什么也没有想。 没有去想恋爱中的人应该怎么做,没有思考该说些什么才更像相爱的伴侣。 只是单纯地这样做了。 他静静地立着,想到了更多事。 卧室外的壁炉里正燃烧着温暖的橘红火焰,不时响起轻且柔软的爆裂声,光线映照出空气里漂浮的尘埃,餐桌上曾摆放过许多奇形怪状的礼盒装红草莓,寻常的甜美被重塑成日日不同的新鲜,窗框是淡雅的绿,外面是静谧的冬。 屋子里的景色像幅流动的油画,散发出一种会叫人想到永恒的气味。 曾经的池雪焰从不相信永恒,他追逐过的许多美丽都是璀璨即逝的瞬间,他早已习惯了人生中反复出现的某种轮回:对一样事物产生兴趣,等它绽放到极点,获得足够的愉悦,然后在黯淡时抛却。 正因为玫瑰会很快凋零,它盛开时的样子才显得珍贵,那些最叫人难以忘怀的美丽,往往都伴着注定无可挽回的破碎。 曾经的池雪焰也并不认为,未来的自己会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要共度余生的念头。 他一直觉得与自己的相处是独一无二的愉快,因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捉摸不定的自己,才知道玻璃杯放在哪个位置最趁手。 可在这一刻,他忽然又觉得,水杯放错位置其实无关紧要,甚至更好,是一种与独处时的舒心截然不同的好。 如果,是眼前这个人的话。 要是杯子不小心被他摔碎了,贺桥会说什么? 他猜,贺桥应该不会生气或责备,而是会主动去拿清理的工具。 在收拾碎玻璃时,他会像韩真真那样念叨着碎碎平安吗?还是像池中原那样抱怨被吓了一大跳? 池雪焰能猜到他大致的反应,却怎么也想象不出具体的细节。 那是要靠一个个悠长平淡的日子,才能一点点填补描绘的空白。 彼此一同度过的,真实而琐碎的人生。 无论如何——池雪焰想——他会在贺桥收拾完玻璃碎片以后,拉着他一起去买一些新杯子。 或许是一个,或许是很多个。 他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会挑选什么样的杯子。 也不知道那时的贺桥究竟会说什么和做什么。 但他正在想象这些随风飘荡着的美丽未知。 不管这段关系是短暂,或漫长,结局是破碎,还是永恒。 他不确定,也都不重要。 池雪焰依然不清楚该如何准确判定爱情的到来。 他只是漫无边际地想象着一种或早或晚会发生的画面:地板上已经碎裂的玻璃杯,正在认真收拾碎片的贺桥,即将要去挑选新杯子的他。 爱像是一种能为庸常记忆赋予灿烂意义的游戏。 在极短暂的瞬间里,时间的过去、现在与未来倏忽交织在一起,使得空间有限的此今霎时延展成没有边际的海洋,波光粼粼的夏日海面上,他坐在船中央,看海风吹来极美的火焰。 那是壁炉里正燃着的火焰,橘红色跃动的风。 风轻轻送来身边人好听的温和声音。 贺桥看见站在床对面的人停下了动作,陷入长久的静默,便问他:“怎么了?” 被他叫醒,池雪焰才眨了眨眼睛,恍然般地收回思绪。 “我在走神。” 他的回答总是很干脆。 所以贺桥认真地问下去:“在想什么?” “在想蓝色的海,白色的游艇,和被海浪摇碎的三个酒杯。” 他的思绪也总是飘忽不定。 比如毫无缘由地想起了和失恋的朋友去海钓的那一天。 贺桥没有再开口问,因为他知道池雪焰仍未说完。 他注视着对面被日光笼罩的爱人,上午的视野格外澄净分明,能清晰地望见灿金光线停泊在烂漫耀眼的发梢。 “还有,你给我打来的电话。” 池雪焰说到这里,蓦地笑起来,周身所有的日色便都隐没了。 “在最后道别的那一刻,我对你说,明天见,而你也对我说了相同的话。” 记忆缓缓流淌的同时,贺桥仿佛能从他清澈的眼睛里,看见自己浓郁的倒影。 是那之中唯一的倒影。 从未共同生活过的主卧里,眸中盛着倒影的人语气轻盈,专注地凝视着他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