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房的往来皆由她代劳。战胜计功这般的好消息,自是该及时让长兄知晓。 “是,奴这就去。”思娘接过信匣,转身出门去。临出去时,又有些忧心忡忡地回首看了好几眼。李遐玉见状,不由得失笑:“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,我能出什么事?你安心去罢,将交给你的事做好便是。” “思娘姊姊放心罢,我们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元娘。”她的两个新任贴身婢女年纪约十四五岁,名唤晴娘、雨娘。她们是思娘与念娘亲手调教出来的,一个性情跳脱机变,一个沉着稳重寡言,倒也算是十分相称。晴娘便喜欢一直不停地说话,时常能逗趣:“因着觉得元娘似乎并不十分高兴,奴们才多提几句呢。” “我心中自是替他高兴。这些都是他在外用性命搏回来的,亦是他该得的。”李遐玉应道,眉头微蹙,“不过,高兴之余亦有懊恼与怅惘。既可惜他获功劳的时候,我不曾与他并肩作战;亦可惜腹中的孩儿长到如今,他却从未亲眼得见过。”眼看着便要到生产的日子了,他似乎还留在夏州,应当是赶不及归家了罢。 “身为武官之妻,聚少离多是常事。”倏然,外头传来柴氏的声音,“你嫁与他的时候,便应当想过这些。怎么,如今竟是懊悔了不成?听起来,竟颇有几分悔教他登上那条青云之路的意思?元娘,这可并不像你,莫非是腹中孩儿之故,令你也变得多愁善感了些?”话音落下之时,柴氏也与茉纱丽相携而入。 李遐玉扶着晴娘与雨娘,起身相迎:“祖母教训得是。这些时日成天只顾着养胎,或许确实养出了几分矫情之意。不过,儿悔的是这种时刻实在太不巧了。既不怨他,亦不怪孩子。而且,眼下边境依然不稳,或许生下孩儿之后,儿还能赶得上下一回大战呢?” 柴氏挑起眉:“丢下不过满月的孩儿,去寻夫婿?事态尚未紧急到如此地步,你大可不必这般急切。更何况,到时候或许便是你心里舍不得离开了。这世间确实对女子多有制约,不过许多时候也是咱们不够狠心,舍不下儿女之故。” 李遐玉怔了怔:“若是如此,生儿育女之后,岂不是永远无法恢复往昔的自在从容?儿犹记得,祖母便是生下阿爷之后,也曾继续征战过罢?”她希望能拥有孩子的时候,从未想过自己的生活再也无法恢复从前。仔细想来,亦确实如此。多少女子闺中颇为自在,然而出嫁后便都须得操持家事庶务,接连生养,抚养孩子。回过神之后,年华早已老去,便又该到为儿女筹谋婚事的时候了。接着便是期盼儿孙满堂,含饴弄孙,颐养天年,再无声无息地逝去。人生短短数十年,大都过着这般的日子,甚少例外。 “那时,他年纪已经不小了,我才能放心将他交给旁人照顾。”柴氏道,“你说得是。一旦生儿育女,便须得担负起抚养之责。若是将儿女都交给奶娘、傅母、仆从,母子之间又如何能亲近得起来?且如果一时不慎,选了品性不佳之人,不知不觉中孩子便会被教歪了,到时候就后悔莫及了。” 李遐玉若有所思,抚着小腹,腹中的孩儿仿佛感觉到她的温柔,翻了个身。她微微一笑,眼前倏然凌乱地闪现出些许片段:一时间是一位面目模糊的女子盛装打扮袅袅婷婷行来,一时间又是孙氏揽着她坐在矮榻上手把手地教她穿针引线。 她一时辨不清楚究竟为何会有旁人出现在记忆中,却无比认同柴氏此时所言。眼下的她或许仍尚未准备好,也根本不知如何才能成为一位好阿娘。生而不养,兴许是很多高门世家的规矩,然而确实会令亲情淡漠几分——她不想成为这样的母亲,而是想成为亲密无间的阿娘。为了孩儿,她确实应该付出自己的时间精力,暂时牺牲自己的志向。当然,身为阿爷的谢琰也应当尽心尽力。 “不过,我亦不希望你们日后只围着儿女转。那样的日子有时候也颇为无趣。待到孩儿们能走能言,你们大可如以前那般自在行事。”柴氏接道,“我替你们教养些时日,应当也无妨。” “多谢祖母。”茉纱丽抿唇笑起来。六个月前,她又生下一位小娘子,如今体态早已恢复轻盈,瞧着依然如少女一般模样。“不过,我们还有许多事须得跟着祖母学呢。祖母先将我们教出来,再去教重孙重孙女也不迟。” 柴氏颔首而笑,又问:“产室可都准备妥当了?稳婆、医女都已经请了过来,会在家中住上些时日。医者也唤了相熟的,随时都能过来看诊。”茉纱丽已经生产两回,李家上下早便有充足的经验。但李遐玉身边的婢女与管事娘子到底是头一回经历这些,故而她依然有些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