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姊,皇后殿下特意写了手谕,是否意味着想让你去长安觐见是她的意思,而非圣人突然心血来潮?”李遐龄将话题转回皇后手谕上来,“不过这倒是奇怪了,阿姊最出名的也不过是因战功而封为定敏郡君而已。这位皇后殿下召见阿姊,究竟意欲何为?” “这位京兆杜氏出身的皇后殿下素有贤名。”柴氏略作沉吟,“据传,当年同安大长公主欲荐族孙女王氏,那王氏却不得真定长公主与晋阳公主、衡山公主喜爱。故而文德皇后(长孙皇后)托真定长公主千挑万选,从一众世家贵女中挑出了杜皇后,封为晋王妃。这位杜皇后不仅性情和善,与当今天子举案齐眉,且也深得文德皇后与先帝喜爱。只可惜,如今膝下只得一位公主,尚无皇子伴身。” “儿也听十娘姊姊提过这些。”李暇玉颔首,“以皇后殿下的性情,因是有所顾虑,方提出召见罢。否则,素昧平生,她又如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?”说罢,她便缓缓展开手谕,仔细看起来。 这位皇后殿下写得一手好字,是端正之间略带飘逸的行楷。而遣词造句也并非官样文章,而是娓娓道来她近来的忧虑。虽是从未见过面,她却将前因后果都述说得十分清楚,丝毫不避讳对方是否值得信任。李暇玉看完之后,心中不免情绪起伏,很是复杂难言。 “皇后殿下因连续操持两场国丧,疲惫不堪身子亏损,近些时日一直都是卧病在床,无法打理宫务,亦不能陪伴膝下的小公主。小公主许是受到了惊吓,竟噩梦连连难以安睡,夙夜惊惧难安。思及昔日鄂国公(尉迟敬德)与胡国公(秦琼)为先帝镇守之事,她遂不得不召儿入长安,护卫小公主,直至她能够安眠即可。” 虽贵为皇后,然而言辞却并非居高临下,而是处处都透着舔犊之情。无论是谁看了这封手谕,应当都会感同身受罢。她也有女儿,她也疼爱女儿,若是染娘惊惧噩梦无法可解,她亦会想尽一切办法,寻所有能帮忙之人相助。将心比心,即使对方并非皇后殿下,她大约也不忍心拒绝。 更令她心中情绪涌动的是,这位小公主是圣人的长女,被封为义阳公主。既是帝皇长女,又是义阳公主——令她倏然忆及那混乱记忆当中懦弱的自己。或许,小公主确实便是另一个自己,再度投生于宫禁当中,不过是换了位阿娘罢了。而她的命运,是否也会像过去的她那般凄惨?杜皇后又是否会如萧淑妃、王皇后那般不得善终? 如此种种情绪涌来,竟令她一时险些难以控制神色的变幻。在即将陷入过去的记忆之中时,她又倏然清醒过来,将身侧的染娘抱入怀中。若是能去一趟长安,将过去彻底斩断也好,日后她便能心无旁骛地去找寻三郎了。 “原来是因着小公主之故。”柴氏颔首,“当年两位国公守卫先帝,镇住了那些魑魅魍魉,亦是被传为了佳话。小公主虽是金枝玉叶,到底不好烦劳诸位大将军,也只得让你去镇一镇了。”说到此,她禁不住又顽笑道:“指不定日后你也能像两位国公一般,民间都会拿你的画像来镇宅呢。” 李暇玉摇首笑道:“儿可没那般的本事。只求能镇住咱们自家的宅院,令染娘梅娘都无忧无虑地长大,便足够了。千家万户的宅院,还是留给两位国公去镇上一镇罢。既然此事紧急,儿打算三日后便启程前往长安。” 这时,她的眼角余光瞥见方才铺开的笔墨纸砚与谢璞的来信,又禁不住拧紧眉:“祖母,敕旨来之前,刚接到谢家大兄与大嫂的来信,说是年前阿家便会来到长安。想来到时候我便不得不去拜见了。” 人算不如天算,方才她还满心想着,自己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去长安,亦不必特意拜见这位阿家。如今却是不得不拜见,不得不在她身边“尽孝”侍奉了。否则,若是“不孝”的名声传出来,自己声名狼藉事小,牵累三郎、染娘与娘家则事大。说不得连他日玉郎考取进士、踏入仕途,亦会影响他未来的升迁。 柴氏闻言,不免轻叹:“三郎如今下落不明,无人从中替你转圜说好话,你这阿家大约不会轻易放过你。不给什么好脸色尚是轻的,若是有意为难,你恐怕也并不好过。且你并非朝廷命官,不过是诰命而已。若她以尽孝为名,一直将你拘在身边,你便不可能离开长安回灵州来了。” “我还想着早些了结此事,再往漠北去,将三郎寻回来。”李暇玉回道,“她总不会拦着我去寻三郎才是。此外,按理说染娘也该随着我一同前去拜见祖母与世父世母,看在嫡亲孙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