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氏眯了眯双目,极为冷淡地扫了李遐玉一眼。她又何尝不知这是长安城内诸多贵妇万般难求的好机遇?然而,只要一想到得了这种机遇的是这个寒门之妇,她便无论如何也欢喜不起来。若不是仗着宫中的贵人宠爱,这个贱婢何至于如此难缠?何至于如此难以处置?否则,只要随便安个不孝的名声,就足以让她灰头土脸地滚出谢家了! 谢琰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幻,心中微凛,接着道:“至于千金大长公主,得罪也罢,冒犯也罢,都无妨。毕竟她欺凌义阳小公主,往后便是圣人的肉中刺,咱们也无须惧怕于她。若是她还敢对咱们谢家动手,告到御前去,圣人也只会替咱们做主。” 李遐玉亦能感觉到,王氏望向她的目光格外寒冷。她心中只是一哂,并未生出任何忧怖之感来。毕竟,她早便意识到,这位阿家绝非轻易能够打动之辈。如此明白地表露出厌恶,也总比面上亲热实则暗地里下狠手得好。而且,她大约也只是想休离她,让她这个寒门之妇不再“玷污”陈郡谢氏之名,不曾想过使什么更毒辣的手段。这倒也显得这位阿家良知尚存,绝非什么狠辣之辈。故而,亦令她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招数来对付她,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。 ☆、第一百九十二章?兄弟齐心 此时此刻,长安城内外,几乎处处皆是欢声笑语。不少人家已经收拾妥当,正拖家带口地乘车赶往曲江池,打算赏一赏雪后初晴的美景,或遥望着芙蓉园与杏园那宛如云海一般无边无际的梅林,感叹一番残冬早春的胜景。若是世家官眷,或许便能够径直坐在那名动京城的梅林之中,轻嗅梅香、静静品赏了。 延康坊谢宅之内,却是另外一番景象。原本生着银霜炭盆的室内,应当温暖如春才是。然而乌泱泱跪了一地的晚辈却渐渐觉得如坠冰窟,仿佛有人不慎将外头的寒风尽数放了进来一般,令人五脏六腑皆是冰凉无比。谢琰连日以来皆受头疾暗伤折磨,身形清瘦许多,跪得久了难免又觉得头部隐隐抽疼,禁不住拧起眉。而五个孩子亦是从未吃过长跪的苦头,双膝疼痛难耐,却因心中到底有些惧意之故,只得盈着泪水默不作声地悄悄倚向自家阿爷阿娘。 李遐玉不着痕迹地支撑着谢琰的身体,两人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紧紧相握,无言地传递着彼此的无奈。原本他们今日过来,并不打算与王氏发生什么矛盾冲突,不过是想阖家一起度过晦日,好教众人更亲近几分而已。至于婢女之事,眼下揭开殊为不智,留待往后类似情形再一次发生之时挑明亦不迟。谁又能料到,问安的话尚不曾出口,便听见王氏的怨言? 这般颠倒是非黑白的怨言若是生生忍受,王氏日后指不定还会说出些别的什么诛心之语来。她素来自以为是,觉得自己的举止并无异常,却不知京中这些贵妇皆是人精,若是不慎透露出一二来,便可能是弥天大祸的开端。不愿意奉召,那与忤逆犯上又有何异?连圣旨与皇后殿下懿旨都敢怠慢,还有什么谢家不敢怠慢的?且又说什么“流言蜚语”与谢家清名,这究竟是在怀疑什么? 当谢琰听见这些话时,险些难以控制激愤的情绪。幸而李遐玉以平淡的目光宽慰他一二,他才能勉强似笑非笑地说完那些话。他失去了记忆,故而并不记得当年自己是如何痛下决心,离家出走。然而方才心内却突然涌出了许多熟悉而陌生的怀疑与疲惫之感,使他对王氏的眼界甚至于为人品性产生了深深的怀疑。 诚然,这是他的母亲,生他养他,他确实不该做出任何忤逆不孝之举。然而,普天之下,是非道理却比愚孝更加重要,陈郡谢氏宗族、他的妻女也同样不可遭受任何伤害。当年他选择了一回,如今便是再一次选择,亦不会出现任何差异——不过,他毕竟已然并非年少冲动的少年郎,也不能再使什么离家出走的手段。 好端端的欢快节日,生生便过成了跪地请罪的日子,究竟是孰人之过?每人心中自然都各有想法,只是此情此景不便表露而已。李遐玉倒是不担忧谢琰跪坏了,只恐他一时情绪激动头疾复发。倒是染娘几个孩子小小年纪,也跟着长辈们一起跪了这么许久,如何能支撑得住?王氏若真是心疼儿孙,又怎能让他们一直跟着跪下去?可见,她如今已经是钻了牛角尖,全然不知“轻重”为何物了。 王氏端坐在长榻上,有些漫不经心地俯视着跪满一地的儿孙们。此情此景,令她满腹的怒火渐渐平顺了许多。倘若每时每刻儿孙们都能如此顺服于她,她又怎会觉得烦躁难安?在陈州阳夏老宅时,长子与侄儿几乎事事都听从她,每日都有儿媳侄媳在旁边侍奉,那可真是一段惬意的日子。来到长安之后,这样的时日一去不复返,她只能归结为李遐玉这个变数了——毕竟,三郎谢琰前些时日才归家,又生着病,也怨不得他。 然而,沉思半晌之后,她却不得不承认,目前自己只得暂时勉强忍耐下去。毕竟李遐玉的依仗杜皇后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