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瓒忽然有些同情周成。 得罪天子身边的近侍,还是张永这个级别,周助教当真可以辞官告老,回家荣养了。 周成显然还没意识到惹上大麻烦,亦或是在武学日久,习惯压制旁人,对张永愈发不屑,明知有坑,也不开口争辩。 不只杨瓒,谢丕和顾晣臣的目光都闪了两闪。 对视一眼,谢郎中和顾司业交换意见,既奉敕令掌事武学,总要有所作为。周成掌事日久,不出错,也需设法“挪动”。今日把柄送到面前,不抓住,岂非对不起自己? 谢状元和顾榜眼入朝不过半年,日前方有资格早朝。论处事老练,仍远远高过周成。 两人要掌事武学,施展拳脚,令天子满意,周成必须离开! 是回国子监熬油,还是回家种田,就不关他们的事了。 几念之间,谢丕和顾晣臣已打好腹稿,明日早朝之上,必要参周成一本。 杨瓒专心数着茶末,似对外事一无所觉。 周成有错也好,没错也罢,离开早成定局。 不是他没有同情心,官场职场,都是一样的道理。 一个萝卜一个坑。 不拔掉周成这个萝卜,旁人如何占位。谢丕和顾晣臣的级别都高过他,既要掌管武学,周助教必须走人。 又过两刻,朱厚照开始不耐烦。 厅外终于响起钟声。 “陛下,今日讲习已毕,请至校场。” 周成躬身,请天子移驾。 “好!” 咽下最后半块豆糕,朱厚照擦擦嘴,当先走出厅堂。 校场中,随教习号令,百余武臣子弟冒雪列队,踩着鼓点,立定方位,排成战阵,齐呼“万岁”。 没有高台,朱厚照也不讲究,踏上一块方形青石,抬起手,令众人免礼。 “阵起!” 天子驾临,排兵布阵的教习使出十分力气。 随旗帜挥舞,战鼓轰鸣,百人的战阵,现出千人的气势。 相较京卫操演,武学中的战阵又是不同。 杨瓒看得认真,不得不承认,哪怕再纨绔,世家出身的武臣子弟,也非寻常兵卒可比。 然而,朱厚照却不满意,相当不满意。 “停!” 不等旗官号令,朱厚照直接大喝一声,声音穿透北风,战阵霎时出现混乱。 事出突然,有人停下脚步,有人仍在挥舞枪矛。 动作不一致,致使十余人被撞倒在地,更有两个倒霉透顶,被矛尖刺伤,鲜血染上皮甲,死死咬住嘴唇,才没有发出惨叫。 “陛下,战阵刚刚过半。” “朕知道。” 打断周成的话,朱厚照跃下青石,召杨瓒和谢丕三人近前,道:“如此操演,不过依令行事,甚是无趣。朕思量,应取他法,方能试出高低真假。” 谢丕顾晣臣不解,齐齐看向杨瓒。 杨贤弟最得圣心,常被召至乾清宫说话,大概能体出圣意? 杨瓒思量片刻,顺着朱厚照的目光望去,看到龙脚踩过的青石,不禁咽了口口水。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? 事实证明,杨侍读果然能深体圣意。 天子口谕,停止战阵操演,改搬校场青石。 听闻此令,众人俱是傻眼,半天不知作何反应。 不演战阵,改举大石。 这算哪门子的演武? “凡能举过头顶者,赏‘力’字木牌;能举过头顶,行五步者,赏‘勇’字木牌;能举过头顶,行十步以上者,赏‘勇’字铜牌,并赐宝钞十贯。” 口谕既出,不只学生,连教习都想下场试试身手。 宝钞多少,众人不在乎。 能得天子赐牌,实是未曾想过的荣耀。无论如何,都要拼上死力,博上一博。 周成眉头紧皱,试图劝说天子。 武学操演非是儿戏。不练战阵,学民间杂艺搬大石,简直胡闹! “朕意已定,周助教不必多言。”朱厚照听得不耐烦,道,“朕已将武学事交由谢郎中、顾司业掌管,今后学中事尽托他二人。尔如有事,向他二人呈报便是。” 话落,朱厚照袖子一甩,潇洒离开,留给周成一个挺拔的背影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