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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有雪 第95节


难挣,屎难吃”,那可真好,太好理解了,她都觉得不文雅的词儿真带劲,一下把什么都说透了,真好,不像他。

    “我不清楚,你如果想了解,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。”

    展颜听他跟贺叔叔两个聊了一会儿,大约听出点眉目,他居然从香港辞职了,那样好的工作,他说丢开手就丢开手,回来搞房子,他也搞房子……

    可那么好的工作,她这次聪明了,灵光一现,他本来就是这种人,顶好的工作又怎么样?不知道那工作哪里得罪他了,他就不要了,人也是,她这么想,就想通了,那他可真够潇洒的,是个人,都得掂量点儿,他不,房地产年末苗头不太对,他也要搞,他就是这么随心所欲。她都快忘了,他爱折腾,能折腾,有着五花八门赚钱的点子。

    父子俩说生意上的事情,她闭嘴了,她听着他的声音,依旧觉得不真实,一会儿近,一会儿远的。她垂着眼,吃自己的东西,等到桌上一片残羹冷炙,她要去收拾,贺以诚也没强求争着来。

    贺图南更是没动。

    他就坐沙发那看,看着她忙。

    她在厨房一直开着水,洗这,洗那,拿钢丝球使劲刮锅盖,她在厨房待了很久很久,偶尔抬头,雪花温柔地自苍穹而下,真美好。

    厨房被她收拾得雪亮,亮得晃眼,再出来,贺以诚不在了。

    贺图南开了电视,声音不大,画面喜气洋洋的,一群人,穿得万紫千红,唱啊跳的。

    “贺叔叔呢?”展颜只能开口问一句。

    “去爷爷家了。”贺图南头都没转,他整个人很懒散,几乎是躺着了。

    展颜慢慢褪下卷起的衣袖,她的包,在他腰下压着,她想用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,走过来,始终不看他眼睛。

    “我的包我得拿一下。”

    贺图南没动,像是没听懂,她弯下腰,要去抽:“麻烦你起来下。”

    长发间的芬芳近了,这种味道,直接唤起身体的本能,贺图南偏了偏脸,他把包给她,发梢从他脸上蜻蜓点水似的掠过去,他看见头发笼着的那张面孔。

    “爸说你在设计院?”他收回目光,继续看电视画面。

    展颜嗯了声,转身要走,贺图南又侧过脸,她只穿了件修身的毛衣,腰那里,薄薄地凹着,他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,曲线走到哪极细,又哪凸起,哪里燠热,哪里清凉,他统统清楚。

    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心早被蒸发掉了,那样的高温,什么样的心能存活?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贺图南问她,他目光只是淡淡一瞥,就像一头雄兽,时时刻刻,都能叼住她后颈,带回属于自己的领地。

    他适应能力总是这样快,适应北京,适应香港,再适应家乡,他一见她,所有的一切就跟着回来了,又新又旧,这种滋味不赖。

    展颜回头,像是还不能习惯他的问话,他波澜不惊:

    “我是问你在设计院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挺好的。”她脸上也很平静,她不是小孩子了,也不会跟他撒娇赌气,到现在,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,索性省了。

    贺图南说:“看春晚吗?”

    她摇摇头,拿着包去了卧室。她靠门上,站了那么一会儿,拿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,展有庆很高兴,让壮壮也听,一直哄着说“喊姐姐”,展颜听到了,那只是个小孩子,她对他,不爱也不恨,近乎麻木地应了声,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。

    继母对她也热络起来,她清楚,这是因为她在城里工作,展有庆的闺女在城里给人设计大楼,听起来多气派,多体面,展家几代人也没这么体面过。继母想,自己兄弟家的孩子以后往城里去,也许,她能照顾个一二,壮壮长大了,她这个做姐姐的,不能一点表示没有。

    继母盛情邀请她明年回家过年,喊她乳名。

    展颜很沉默地听那头话一个接一个地说,她没有生气,也没有悲愤,她只是觉得,人都是为自己打算的,时过境迁,没人再想起妈妈。日子那么长,活着的人又有了欢笑,悲伤,这没有对错,也不分是非。

    她回不去了,只能这么漂着,家是什么?她自己都糊涂了。她一直在路上,从离开小展村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路上,没有尽头可抵达似的,做一株蒲公英也好,风往哪吹,她往哪儿散,落哪儿长哪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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