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小到大不曾遭遇过这种疼痛。就像是一把刀子扎在脚踝上,尖锐地在叫嚣。要紧紧咬住手才能避免大哭出声。眼泪却越掉越急,这几天堆积的压抑难过在这一刻借故全数喷涌而出。 一直都有这么一个人,始终将你妥帖安稳地置于他的荫蔽下。所有的难题都由他来破解,所有的苦痛都是他先尝。一直这样行过这么多年的时光。每一寸记忆都被他温和地缓缓抚平,像是绸缎水一般的光滑,不带有一丝褶皱。这个人用一种耐心纵容的态度教给你如何享受恭维与奢侈,教给你如何思念和喜欢一个人,却独独没有教过你要怎样忍耐挫折和痛苦。 我实在是觉得再也忍无可忍。 一臂远的地方就是房间电话。我看过去一眼,鬼使神差地伸出手。把熟悉的号码拨出去的时候手指有微微颤抖。很快响起简单的机械声音。一直响了七声,终于接通,传过来的语气有些冷淡和漫不经心:“顾衍之。请问哪位?” 我张张口,几乎要说出求救的话。一直以来都把“怎么办”这几个字同顾衍之说得极其轻易。这一次却在哽咽溢出的同一刻下意识咬住手。连呼吸一起压抑住,猛然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。 我只听到他在那边淡淡的呼吸声。一直沉稳,也一直没有开口。我有些慌乱地想他这么聪明,一定早就猜出这通电话的源头。又想他如果猜了出来,一定会厌烦得当场挂断。可见并没有猜出。又有些自欺欺人地想指不定他即使已经猜了出来,也没有打算挂断。这样自我对话了很久,意识终于渐渐回笼,真正发觉我正在做些什么。倘若刚才撑不住说出口,那之前所有的行为无异于功亏一篑。 理智告诉我应该挂断电话,可是又舍不得。私心觉得假如就这样听下去,一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,这中间不管再如何疼痛,我想我也都可以忍受。却知道根本不可能会这样。我在这边等了很久,想等到顾衍之先挂断。那边却始终有淡淡的呼吸,以及时而翻阅纸张的沙沙声音,一切都这样熟悉。 时间走得那么安静,分针慢慢划过钟表的半个圆圈。我听着那边的清浅呼吸,可以顺着想到他此刻神情平静的样子。我紧紧咬住牙关,疼到满身冷汗,又觉得仿佛根本不怎么痛。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笃笃敲门声,很快叶矜的声音遥遥传进来:“衍之,已经十一点了,是不是可以暂时停下工作了?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和王伯伯一起吃中饭的吗?” 我重重吸了一口气,终于挂断电话。 四十分钟后我被李相南搬进鄢玉在t城的诊所。做完x光等一系列的检查后,鄢玉在我的脚踝上打了石膏和固定绷带,开口道:“暂时就这样吧。接下来做任何事都小心一些。最好还是卧床休养。病理性骨折的问题其实不大,之后可能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才让人最难忍受。杜绾,我知道癌症病人很多都在等死,也知道你现在已经心无牵挂,实质上跟等死也没什么区别。但我还是建议你考虑考虑,至少也要吃些药,或者直接就手术。你要是还维持这个样子不肯治疗,估计接下来连三个月活头都剩不下。我很少劝病人,这次可真正是在拿一个医生的良心建议你。” 李相南朝着我射过来的目光已经接近哀求。他眼底下两个黑眼圈浓重,衬得人眼窝愈发深邃。我直觉就是再次拒绝,在李相南的眼神底下,话溜到嘴边又改口:“开药吧。” 鄢玉居高临下地哼了一声。返身离开,不久后拿了一堆药回来。等开完收费单打发李相南去交钱,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,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录音笔,递了过来。 我低头看了看,又抬头看了看。鄢玉的口吻平淡:“顾衍之是我尝试心理催眠控制的第一个人。我录了其中的谈话做医学记录。中间有几个片段被我放进了这里面。你如果想听,可以拿走。” 我抬头望向他。鄢玉沉吟片刻,又说:“我在给顾衍之做催眠的时候,过程很艰难。他的意志坚硬,很难动摇,潜意识里一直拒绝接受。不管我怎么引导,都像是往石头里面渗水,根本就是白费。” “可是你最后还是成功了,不是吗?” 鄢玉瞥了我一眼,双手抱臂,有些遗憾地说:“要是你把成功单纯定义为顾衍之相信你是出轨了的,那我的确可以说是成功了。虽然顾衍之口口声声说他不信,那也只不过是他口头上不肯承认而已,心里面是早就接受的了。但是,反过来说,要是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