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寻了理由,将他遣回重华所。待他成了年,圣人赐了封号,这才有了自己的府邸。 他自小独立,喜怒不言于表,心中虽有万般言语,却不知该如何表达。与德妃单独相处时,更是亦然。 做母亲的,哪有离得了孩子的。多日未见,眼神细细扫视,见他双眉之间,纹路愈发深,想必在外操劳定是劳心劳力。 不禁又叹一口气。“孩啊,得多笑笑,不要总是板着脸。” 沈灏天生面冷,私下里神情尚能缓和些,一进皇宫,骨子里的那份端方严肃便冒了出来,压都压不回去。 圣人也曾说他,“二十八的年纪,苦大仇深的样,跟五十八的阁老一般,浪费了这块好皮子。” 沈灏有意舒展眉头,问:“母妃,身体可好些了?” 他闷着声瞅一眼,见德妃面色红润,瞧不出半点生病的影子。 德妃扶了扶发髻,“不装病,你能回来?” 沈灏喝一口茶。“母妃不装病,儿子也该回来了。” 德妃问他这些天在外的境况,她爱听新鲜玩意,又是北方人,对南方的江南水乡甚有兴趣。沈灏特意拣了些她爱听的,一句一句地说开了。 说了半会子话,前面周培来禀,说是要下宫门了。 沈灏起身准备走,忽地想起一事,问德妃:“母妃……此次出行,儿子遇到一难事,还请母妃解答一二。” 沈灏鲜少出言搭话,德妃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,点点头:“什么事,竟然能难倒你?” 沈灏苦闷地笑了笑,“不瞒母妃,儿子遇到一个女子,想要娶她,她却宁死不从,编出荒唐的理由来诓。母妃是女人,更是这后宫中数一数二的女人,自然最懂女人心思,儿子想不通,她为何就是不肯接受我?” 这话一出,激起德妃心中满腔思绪,二十八年了!从未听他说要娶亲,而今一回来,竟带来这么个好消息! “我问你,她是寻常家的姑娘还是官宦世族家的姑娘?” 沈灏想了想,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。她虽是望京卫府的姑娘,却身在盛湖,身上半点世族千金的架子都没有,且处境艰难,与一般寻常家的姑娘无二。 德妃笑了笑,“若是寻常家的姑娘,择一夫婿,考虑的便是郎君的相貌与心性,得一心上人,白首不相离,看中的是这人能过一辈子。若是世族家的姑娘,郎君的家世,便是考虑的第一要素,若门当户对或家世甚好,再看这人的上进心,有无在朝廷出头的机会。当然,也有与众不同想着双宿双/飞,其他一概不考虑,但凡这种姑娘,娶回了家,不出三年,也就厌了。” 沈灏摘着她的话一条条理,没有一条能对得上。 德妃见他苦眉愁脸认真盘算的模样,便知这次,自家儿子是真的惹了桃花劫。 “儿啊。”德妃喊他,沈灏转过头,瞅见德妃一对远山黛横眉挑起:“我儿要娶谁,就娶谁,哪怕是别人家的新妇,只要你想,抢也要抢了来。” 苦等这些年,大逆不道放肆一回又怎样,在这件事上摔了二十八年的跟头,是时候硬气一回了。 沈灏回了府,裴良早已命人备好换洗的衣物,拿了一摞世孙王侯的帖子,请他过目。 沈灏洗了手,习惯性地抽出随身带的帕子擦手,“都推了,晚上在府里吃。” 低头看见帕子上扭扭歪歪的绣针脚,想起临走前德妃说的话,心绪一乱,摩挲着绣线,手指头一下下地蹭着。 “裴良,有件事交待你。”他折了帕子,方方正正地放进衣兜里,“查一查卫侍郎家是不是新娶了个媳妇,再去平和街西边胡同里探探,是否有户姚姓人家。” “嗳。”裴良垂手应道。 晌午,沈灏下朝回来,一身织金妆花圆领官袍,闷汗闷得厉害。摘了幞头与革带佩绶,随从在后面捧着,刚进屋,便瞧见一紫袍少年踏步而来。 沈灏颔首喊了声:“六弟。” 六皇子沈阔小他八岁,素日最是亲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