悠长缠绵的小曲,配着这般阳光明媚的午后,若是此刻身在王府,旁边放张凉席,正好躺一下午。 卫锦之脚步极轻,他身姿瘦弱,穿一身白袍阔衫,风在袖口鼓荡,整个人遮在袍子下,从后面望去,倒像是个小道士。 禾生阖眼浅睡,对眼前到来的人一无所知。 隔着一张石桌,卫锦之稍稍俯下身看她。 长睫如扇,鼻挺琼玉,唇似樱桃,是他熟悉的那张脸。 满腔怒火怨气,倏地灰飞烟灭。 他伸出手指,下意识想要去抚摸这张令他魂牵梦萦思念深切的脸,指尖差一点便要触上她的肌肤,一怔,收了回来。 禾生恍惚觉得眼前有东西在闪,蓦地睁开眼,吓得往后退。 没有坐稳,往地上摔去。 卫锦之往前扶一把,恪守礼数,手只轻轻一搭,转旋松开。 他行一礼,敛神正色:“我丢了只镯子,许是在凉亭,刚见姑娘睡得酣,没敢打扰。我找完便走,不会碍姑娘的眼。” 他端得严肃,禾生坐着,反倒不好走开。见他果真俯下身找东西,模样认真,每处角落细细扫过,并不看她。 禾生想起他就是方才咳血的人,记着他的焦灼眼神,心里惴惴不安,开口问:“公子,你认识我么?刚才见面,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” 那样可怕的目光,瞧一眼都让她心慌,还是问清楚得好。 卫锦之回过身,笑:“姑娘是平陵王跟前的宠人,我区区一个贱民,怎能认识姑娘这样的贵人?方才只是见姑娘面熟,长得像我一个故人,因此多看了几眼。” 他长得并不好看,皮相有些粗糙,偏生一双眸子深邃得很,倒像从别的脸上剥下来一般,与他并不相衬。 就是这样一双眸子,轻微合转,稍稍沾上身,便能叫人浑身不自在。 轻蔑、孤高,带着悲天悯人的傲气,仿佛在等她自请原谅一般,压得人透不过气。 这人好像有点讨厌她? 禾生蹙眉,拢手问:“公子的故人,是友人是仇人?” 卫锦之眼皮未眨,脱口而出:“似友似敌。” 难怪。禾生开解,人与人之间,从亲厚到仇视,二者关系游荡不定者,定是又爱又恨,才让人下不了决心。 讨厌也是应该的。让她对着卫二奶奶和卫老爷那样的脸,只怕也喜欢不起来。 片刻后,他已寻完石亭,未有结果。禾生以为他要走了,忽地见他回过头问,“姑娘,小生有个问题,不知姑娘可否一答?” 禾生怔住,外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数,更何况是三殿下身边的人。轻声道:“你说便是。” 卫锦之问:“若姑娘丢了件很重要的东西,起初怎么找都找不到,后找着了,却已经被别人占为己有,敢问姑娘,会如何做?” 大概说的是镯子。禾生答:“你放心,我若看到你的镯子,定会派人送还给你。只是不知,公子的镯子,长什么样?” 卫锦之眼梢含笑,并不理会她的问题,道:“姑娘的意思是,若占了别人的东西,定是要归还的?” 禾生一怔,随机点头。三岁孩童都知道的礼数,拾物不报,是为贼。 卫锦之垂首拢袖,“我的镯子,上面刻着字。”随即鞠礼告辞。 禾生嘟嚷,“刻着字啊……” 抬眼见人已走远,身影缓缓融入青翠的丛林,待再也望不见丁点影子,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