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老夫人四十多岁,面色雍容,衣着华贵,正靠坐在贵妃榻上,满脸带笑,听着坐在下首的儿子说话。 “寅初出生,五斤六两。那么小小一点儿,哭起来却很大声,撒赖蹬腿劲头很足,看起来可不象个好性的……”程向腾含笑说着新儿。 程老夫人当然知道,下人报的很详细,她也去探看过了,连赏都发过一遍了。 不过听自己儿子亲自说,她还是高兴得连连点头,笑容满面,“你如今也是为人父的人了,担子可是更重了些呢。” 程向腾答了声是,又请老太太取名,洗三儿宴上,好告之亲朋好友。 老夫人迟疑了一下道:“毕竟是你的长子,还是你取名吧。” “请娘赐名才是正理,哪有长辈面前自己作主的道理。” 儿子孝顺知礼,老夫人自然心里愉悦,可她还是微微叹口气,轻声道:“按理,是该我这老家伙给孩子取个名字,可又怕月盈心里不舒坦,还是算了吧。” 月盈是二奶奶唐氏的闺名。唐氏身子虚心思重,子嗣一直是她愁闷自苦的病根。若老夫人表现得过于重视这个孩子,没准她就得平添一层病。所以老太太也就过去看了一眼孙子,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。 为了让唐氏宽心,做婆婆的还要在媳妇儿面前谨言慎行,都是为了他快得嫡子。 程向腾一时不语。 过了一会儿才又安慰道:“不论嫡庶,用心教养也就是了。娘不用多想,月盈也该想得开的。” 这话也就说说罢了,她若能想得开,儿子何至于一直膝下荒凉,到现在才得这么一个庶子。 老太太心知肚明,却不想多说儿媳的是非,只笑笑道:“我只盼着月盈肚子也快点儿有消息,到时她若辛苦,我就帮她把这个小家伙带在身边。” 程向腾知道,他们做儿子的,不能时时陪在母亲身边。偏唐氏身子弱,三天两头的病着,也不能常伴身侧。母亲膝下没有儿孙承欢,到底寂寞。 心下惭愧,口中只顺着话头道:“那到时候就辛苦娘了。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,程向腾就提起房妈妈之死来。然后道:“我见洛音苑里面甚是荒凉,统共两个伺侯的下人,一个还急病去了。我想着,好歹生了子嗣的,也该照抚一二。又怕跟月盈说了,她倒误会我对那丫头上心,没的生出些闲气来,因此想请娘劝劝她。” 他劝了,没准那丫头会遭意外更快些。 娘劝她,原因不外乎生子有功,行善积福之类,唐氏会容易接受些。 程老夫人见从来不过问内宅儿事儿的儿子,竟然主动请她帮着劝媳妇儿,这是拐着弯的护着那丫头呢。立马明白儿子只怕是对那妩娘有那么点儿怜惜。 儿子向来在女色上寡淡,能对一个女子起点儿心思也不容易。 当娘的,总是希望儿子开心爽快的,何况这女子还能给程家开枝散叶。 只是产房里的事儿金妈妈早就细细给她禀过了,唐氏那点儿心思,她自然清楚。那边明明白白的不肯留人,她这边儿却出面拦着,好像婆媳打擂似的,倒不好了。 她连孙子都忍着少去看,又如何会为了一个丫头子让唐氏不痛快。 略思忖了一下,老夫人道:“过几天你岳母过来了,到时我跟你岳母说说,还是请你岳母劝她吧。你岳母向对妾室宽泛,对庶子女教养用心,在京都是有名的贤淑之人,定会劝解月盈的。再说亲母女到底更好说贴心小话,我当婆婆的说句话,月盈纵使不情不愿,却不好反驳,到最后还是沉郁在心,于身子有碍。” 洗三儿时候,岳母唐国公夫人自然会过府来的。 只不过,看洛音苑的情形,食中有药,只怕药里也有药,回头没准就连茶水里也会有药了吧。照这么着,谁知那丫头熬不熬得到洗三儿那天去。 程老夫人也想到这里,不过她道:“若连两天都熬不过,那可就是命了。人各有命,保得了她一时也保不了她一世。” 月盈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,没一点儿能耐她怎么可能熬得过去。 程向腾听母亲这话,这几天便是不去管她,任她听天由命的意思了。 想起某女那倔强到底凶相毕逼的一副嘴脸来,不由在心下暗道:“不是很能耐么,自己去挺吧。” 他也不要管她。 出了荣慈堂,一路往致庄院而来。到了院门口却没进去,站在那里回首看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