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雁回心道,挨个七八刀是死,挨一刀也是死,还不如选个痛快点的死法呢。她深吸一口气:“好,我喝。” 杨鸿大喜:“这才对吗,我们雁回果然懂事不少。” 杨雁回就着杨鸿的手,一口气将药碗喝得见了底。只是药碗刚拿开嘴边,她便觉得被蹂、躏了一番的肠胃,翻江倒海一般难受,一张口就要往外吐。只是她嘴巴刚张开,一旁的杨鹤已经将手里一块看不清样子的果脯塞入了她口中:“快吃,甜的。” 杨雁回似能闻到那果脯的清香,她嚼了几口下肚,味道酸酸甜甜,肉质柔软,果然十分好吃。 一个果脯下肚,她便不那么想吐了,微微笑道:“很好吃呢。” 那温婉的笑容,温雅的语气,叫屋里另外三个人都怔了一怔————这哪里像是杨雁回的神情语气? 只是此时的杨雁回精神不济,无瑕顾及旁人脸色,竟未察觉他三人的变化。 杨鸿怔了片刻后,这才道:“是咱家果园里的大白杏做的。” 杨雁回依旧微笑着道:“咱家出的东西,没有不好吃的。” 说完,便又恹恹地靠在了枕头上。 她虽说身体虚弱,才喝了一碗汤药的功夫,就又觉得累了,可心底却是实实在在的开心。这个家并非大富大贵,但却和和美美。 父亲杨崎性子很好,尊重妻子,疼爱孩子,且无偏房妾室,两个哥哥也都很疼妹子。闵氏更是将女儿看做心头肉,两个儿子均无小厮侍读,唯独给女儿买了个丫鬟。 她的屋子也极其明亮舒适,像个人住的地方,还常常可闻欢声笑语。哪里像她以前住的那屋子,虽然又大又奢华,园子的位置却在背阴处,以至屋子里也不怎么亮,加之家具都是暗沉沉的,简直像是个坟墓。 不,那原本就是个坟墓,埋葬了她的大好年华,埋得死死的,将一切的美好、罪恶、冤枉都埋在底下,永不见天日。 杨鸿去扶妹妹躺下,又道:“雁回,我看你有些累了,再歇会吧。” 秋吟见状,连忙过去帮手。 杨雁回却轻轻握住杨鸿的衣袖,轻声哀求:“哥哥,我还不太想睡。” 杨鸿道:“大夫说了,你这些日子要多休息。” 杨雁回瞧着他,眸中有着杨鸿看不懂的担忧,依旧是甜甜软软极轻的声音:“我怕一觉醒来,看不见你们。” 杨鸿笑道:“傻妹子,你放心,大哥会一直坐在这里守着你。” 杨雁回这才安心,乖乖躺好,任由秋吟给她盖了被子。 这时,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亮亮的高嗓门,“太太,崔妈妈来了。”听声音应该是于妈妈的。 另一边厢,闵氏忙掀了帘子出去迎人。杨鸿和杨鹤兄弟两个也出去和长辈见礼。 杨雁回推开被子,悄悄坐起来,透过大开的窗子,可以看到院外的情形。就见闵氏上前握住了那位崔妈妈的手:“表姐,你可是来了。” 崔妈妈髻上插着根足有一两重的金簪子,身着青绸妆花褙子,穿的极是体面,肤色偏白,眉眼开阔,看着便是个爽朗的人。她道:“妹子,我早该来瞧瞧雁回,只是府里有好些事,一直走不脱。” 看到来人,杨雁回不由大吃一惊。闵氏口中的老姐姐,正是秦府的一个管事婆子。她隐约记得自己见过一面这人,听素簪说那是“崔婆子”。只不过“崔婆子”到了这里,就变成了称呼好听一些的“崔妈妈”! 崔婆子将带来的补品交给一个仆妇拿下去,又和闵氏客套了几句后,便和闵氏携手往杨雁回的屋子里走来。虽然明知自己早已换了形容,可杨雁回还是没来由的心虚,慌忙躺好,闭了眼睛装睡。 进屋后,崔婆子只是探头瞧了一眼,发现女孩儿已经睡着,便知趣的远离了病榻。 秋吟早已搬了锦墩来给客人坐。闵氏便和崔婆子一道挨着坐了,低声说些闲话。陪着二人一起进来的杨鸿杨鹤陪坐片刻后,便退了出去。 崔婆子微微叹息:“好端端的孩子,怎么就撞成了这样……那天杀的霍家……他们的手段狠着哪。我真怕你不听我的劝,闹到霍家去。只是可怜了雁回……早知如此,我当初就不该牵这个线,让你们往秦府去送鱼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。 闵氏道:“这事与姐姐有何干系?姐姐不也是为了我们好?雁回有这一遭劫难,也是命里合该有的。”如今雁回既没事了,她能忍便也就忍了。倘若雁回当初真的亡故了,她拼了这条命,也要跟霍家斗一斗。 崔婆子放下手帕,又道:“我这些日子,一直想着要来看看雁回,可秦家内宅这几日不安生,我没法告假。” 闵氏点点头,叹息一声:“听说秦家的大小姐前些日子忽然得了怪病,一晚上的功夫,人就没了。和我们雁回出事是同一天,哎,可怜见的,才比雁回大了三岁。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