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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节


在夕阳下细看。

    那是范楼无头尸案的尸检验状副本,正本一式三份,官厅、尸检官和死者血亲各留一份。想来是吴盘石行事谨慎细心,抄录了一份,自己留存。

    尸检分初检和复检两次,分派两拨人检验,吴盘石是复检仵作,瓣儿先看初检验状。

    开封府验状宣和三年第八十七号

    二月初十日未时,据董修章讼状乞检尸首。开封府左厢推官于当日申时差人吏廖旺赉牒左厢公事干当官初检。本官廨舍至泊尸地头计三里。

    初检官:左厢公事干当官岳启德

    申时一刻承受,将带仵作人姚禾,人吏刘一、章起,于三十日申时三刻到太学辟雍东坊清仁巷范楼,集坊正张武盐、坊副万威千、已死人亲父董修章,初检到已死人头颅被割,系要害致命,身死分明,各于验状亲签。

    死人尸首在范楼二楼左六间内,东西向仰躺于地,身距南墙六寸,距北墙七尺三寸,距东墙三尺六寸,足距西墙二尺五寸。尸身无头,正、背、左侧、右侧皆无伤痕,无中毒征兆,颈项切口伤面平滑。外衣白布襕衫,内衣白布衫,白布裤,白布袜,足黑布履。腰系一青锦袋,内有钱一百三十七文,墨丸两颗,纸笺三张,药单一张,发丝一缕。死人亲父董修章检视,除发丝外,确为其子董谦衣物。

    仵作人 姚禾 人吏 刘一 章起

    坊正 张武盐 坊副万威千

    已死人亲父 董修章

    左厢公事干当官 岳启德 押

    瓣儿又读复检状,吴盘石是当天两个时辰后去范楼复检,和初检并没有什么出入改动。她收好两份验状,站在路边细想:董谦为何被杀?他只是一个太学生,家境一般,并没有多少钱财,杀他一定不是谋财。当时屋中只有他和曹喜两人,曹喜真是凶手?但为何身上没有血迹?他被捕后始终拒不承认自己杀人,若凶手另有其人,曹喜为何一无所见?董谦的头去了哪里?凶手为何要将他的头藏起来?这当然不是街坊所传的什么食头鬼作祟,凶手将头藏起来定是有他不得不藏的缘由。

    这个案子还真有些考人,以目前所知,无法得出任何结论。初检官是公事干当官岳启德,他和哥哥赵不尤有过交往,不过眼下尽量先不要去找他,万一被哥哥知道就不好了。初检的仵作叫姚禾,这个名字不曾听过,刚才吴盘石说他住在白石街,离这里不远,正好在回家沿路,不如先去姚禾那里再打探些讯息。

    瓣儿骑上驴,沐着晚霞,向北面行去,想着这案子竟比哥哥历年办过的都要难,她心里欣喜难耐,又吟唱起来时填的那首《如梦令》,唱到“不弃,不弃”时,忽然笑起来。刚才没发觉,自己竟将二哥赵不弃的名字填进了词里。

    赵不弃是赵不尤的堂弟,为人风雅倜傥,诙谐不羁,瓣儿最喜欢听二哥说笑话。她笑着想,等哪天见到二哥,一定要把这首词念给他听。

    到了白石街,瓣儿打问到姚家,背街的一个小宅院。

    这时暮色已浓,瓣儿心里暗暗焦急,但因是顺路,还是问一问吧。她下驴敲门,开门的是个年轻后生,和自己年纪相仿,方脸大眼,长相端朴。

    “请问姚仵作是住在这里吗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后生望着瓣儿,有些诧异,又略有些腼腆。

    “我姓赵,想问他点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情?”

    “这事得当面问才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在你当面啊。”后生笑起来,笑得有些憨朴。

    瓣儿也忍不住笑起来:“你看我,一说仵作,想着不是叔叔,就是伯伯。”

    “我爹是仵作,今年我才替了他的职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有点事情,能问你吗?”

    “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话有些长,我们就这样隔着门槛说话吗?”

    姚禾的脸顿时红起来:“本该请你进来,不过我爹娘都出去了,家里现只有我一个……”

    瓣儿脸也顿时绯红,窘了片刻,才想起来:“我看巷子口有间——”

    “茶肆。我也正要说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目光一碰,又都微红了脸。

    “我先去那里等你。”瓣儿忙笑着转身走开,心想,我这是怎么了?他怎么也是这样?

    她进到茶肆才坐下,姚禾就已经赶过来。

    “伍嫂,露芽姜茶!”他先要了茶,而后笑着坐到瓣儿对面,“这家没什么好茶,不过露芽姜茶煎得特别,别处没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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