粗掌厚,下手却十分灵巧。炙肉的间隙,又不等冯赛动手,他已抢着斟满两大盅酒,随即举杯道:“冯相公,头回见面,敬你一杯。” “该我敬汪相公才是。” 汪石爽声笑起来:“哈哈,这么你敬我,我敬你,酒冷了都喝不到肚里去。我是个粗人,最不惯斯文,见面相投,就是兄弟。咱们相公来相公去,太绕口,又生分。我听人都称老兄为二哥,我也就叫你二哥,你叫我老弟,如何?” “好!汪老弟请!” 两人一饮而尽。这时獐子肉已经熟了,汪石夹了大半到冯赛碗中:“二哥炙肉一定吃过不少,来尝尝老弟我炙的。” 冯赛尝了一片:“好!这火候控得好,血水刚尽,正嫩,酱料也合适。” 汪石又爽声大笑,将羊蹄烤到炉上,又切了些鹿肉,一一摆好,随即又举杯相劝。冯赛原先酒量不济,这些年买卖往来,一半都成交在酒盏边,量也渐渐练了出来。见汪石这么粗豪爽快,也被提起了酒兴。两人你来我往,边聊边饮。汪石言谈间,并没有读过什么书,但谈兴极高,天南地北见识也不少。冯赛也一向不喜拈酸撮醋的文人习气,两人越说越痛快,早已忘记了冷。 到了掌灯时分,两人才大醉而散,竟忘了正事。 第二天,汪石才又来到房家客栈,找见冯赛。两人笑谈一阵后,汪石才开口道:“二哥,我准备买一些茶引,听说你手头有?” “有!”冯赛听了大喜。 “什么价?” “长引一〇五贯,短引二十一贯。” “成,合适。你手头有多少?” “长短引加起来有九千多贯。” “我都要了。” “真的?” “这事难道敢浑说?” 冯赛大出意外,他说合交易这么多年,那些常客放心他,才一般不太讲价。头回交易近万贯生意,这样随口答应,却是 第一回。 “对了,我还要盐钞。二哥也有么?” “有,还有七千多贯。” “我也全都要了。” 孙献派给皮二的两个左藏库巡卒,一个姓朱,另一个姓单。 皮二决定先去查问姓朱的。这姓朱的叫朱四,皮二自小认得,也是个三不成四不就的歪货,早先跟着风鸢段家当学徒,使懒偷钱,被撵了出来,晃荡了几年,后来靠着姐夫的门路才谋上左藏库巡卒的差事。皮二他娘和朱四的娘洪婆当年住一条里巷,出嫁后,两家也离得不远,一直往来不绝。两家境况都不好,为帮补家里生计,两人都替别人浆洗衣服。有回为争一个主顾,两人撕扯闹骂了一番,从此再没来往。 洪婆生了四个儿子、一个女儿。那女儿嫁给了一个蜀中来京经营食摊的小经纪,一个姓曾的胖子。曾胖子烹得一手川地菜肴,手艺好,人又能干,渐渐做大,在东水门外开了间川饭店,生意着实好。他妻子生了一个小儿,没人照管,便将洪婆接过来带孩子。饭店里自然吃得好,曾胖又给岳母从头到脚换了几套新衣裳,好不精神。皮二的娘知道后,恨得几乎将舌头嚼断。 清明那天,皮二经过川饭店,见一个老官儿撞到了洪婆的外孙,洪婆竟浑不管别人是个官儿,指指画画扯嗓大骂,比原先不知神气了多少。 从孙献那里得知朱四竟牵扯进飞钱的奇事,皮二暗暗称奇。回到家,他怕那个酒糟爹看见孙献给他的一贯钱,幸而爹不在,他忙偷偷将那一贯钱交给了娘,让她藏好,又把这事告诉了娘。他娘听了后,老眼冒光,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:“儿子,好好去查,一定把这事底底面面都查个明彻,让那个馊婆子好生臊一臊,看她生了个什么反了天的贼儿子!” 皮二笑着答应,仔细谋划了一番,才出门赶到东水门外,先靠在护龙桥栏杆上,望着曾胖川饭店瞄了一阵。 半晌,见洪婆牵着小外孙出来,他忙迎了过去。 “洪婶儿!” “哦,皮老二?” “啧啧,洪婶儿这把年纪了,眼珠子还这么精亮,一眼就认出我了!” “我再老也老不过你家老娘!如今她那对老眼珠该不是变成黄蜡珠子了?” “洪婶儿还记恨我娘呢,她可天天念你的好呢。” “呸!她若不咒我,就已经是大善菩萨了。” “我娘平白咒你做什么?若把你咒死了,我那十贯钱找谁讨去?” “啥十贯钱?” “你儿子朱四欠我的!” “我儿子多早欠你钱了?” “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