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先只会十来种烹制法儿,久了怕那小妾吃厌,便又四处去偷学菜式,学了几十上百种花样。每天一样,几个月不重样。 那小妾被他拢住了心,那酒务丞自然也就待他和气起来。他并不着急,继续耐着性子每天送各式羊肉菜肴。 终于,有一天那酒务丞开了口:“你成日这样摆个小摊子,没有出头之日。不如借你一些本钱,买扑一片郊县小地方的酒务,也好营生起家。”他忙打问价钱,郊县小地方的酒务要两三千贯。他却连二百贯都拿不出来。那酒务丞说:“我可以帮你一千贯,再找个人,合起来买。” 这句话提醒了他,心想,要吃就吃羊腿肉,逮一个羊蹄子有什么啃头?他瞅准了东水门一带,那里连着汴河,生意最好。于是他继续沉住气,不惜借债花钱,连番邀那酒务丞一家到东郊吃喝游耍,有意在路上招招摇摇,大声唤着“三叔父、三婶婶”,让四周的酒店食肆都听见。等东城内外的人都知道他是酒务丞的侄子后,他才跟那酒务丞说:“三叔父,我想买扑东城南厢一带的酒务。” “什么?那一带酒务至少得两万贯!我便是再想帮你,也帮不起。” “我只要知道买扑的实数就成。” 原先,酒务是按片区定下税额再买扑,到神宗熙宁年间,王安石变法,为增加酒税收入,又推行了“实封投状法”,不再按税额招买,而是由商人自行定价,各自密封起来,投交给官府,出价最高的,赢得酒务。 孙老羊详细问过酒务丞,东水门一带的酒务这些年都是由一家最大的酒店买扑,出价是二万二千贯,别家都争不过他,因此这价钱一直未变。孙老羊记住了这个数字,便去东水门内外酒家食肆,一户一户挨家密谈,告诉他们,今年的酒务我一定能买扑到手,若是愿意提前预付酒钱,酒价就让低一些。 那些店主虽然知道他是酒务丞的侄子,却都不太敢信,只有一家答应预付五十贯试试,他立即答应每角酒让利五文钱,并立即催着那个店主签了契。拿到这契书后,他便有了底气,重新又挨家去说服,那些人见了这契书,果然开始动心,又有几家跟他签契。这一带有三四百家酒店食肆,他不怕劳苦,反复劝说,最终劝动了一大半,凑足了两万贯。 那酒务丞看到后,吃了一惊,随即答应帮他三千贯,拿下这一带酒务。于是,那一年的酒务,被他顺利买到了手。 孙羊店原先的那家店只是一间普通小酒店,店主生意做赔,将那店典当到秦家解库。孙老羊早就眼馋这店的位置,便拿着官府酒务的契书去秦家解库借贷五千贯,其中两千贯典买了那家店。 剩下的三千贯本钱,他开起大羊肉店,一边酿酒,一边卖羊肉菜肴。用了三年时间,还清了所有债务。之后将小店扩建为现在这座三层高楼的大店,顺利升成正店。 冯赛是经由秦广河与孙老羊结识,这些年若有大的东南客商来,冯赛一般都带到孙羊店来吃酒。 “冯二哥,你的事如何了?”孙老羊见到冯赛,忙关切问道。他经多见广,并没有像其他人,因一时浮沉,便看轻了冯赛。 “多谢孙老伯记挂,这回事情有些棘手,不过已经有些眉目了。” “那就好,有什么要用到的地方,尽管讲。” “我今天来,正是为打问一件事。” “哦?你说。” “这个月月头上,舍弟冯宝曾和一个官员来过孙老伯店里,不知道孙老伯是否知道?” “店里的事,这两年我难得经管了。你等等……”孙老羊让仆人去唤来店里的主管张会。 张会想了想,道:“冯三相公似乎是来过,不过和他一起来的是谁,我记不得了。我去问问店里的人。” 张会转身走后,冯赛想起答应过对面酒店曹三郎的事,这一阵忙乱至极,一直没有工夫说,便道:“孙老伯,另外还有件事——这一带的酒店店主们都在抱怨今年酒价太高,客人来了,都不愿意买店里的酒,不少客人还从别处带酒过来。” “嗯,我也听到些言语。只是你也知道,今年东城南厢这一带的酒务,被那个汪石抢买了过去,他又不酿酒,找人又回卖给我。我本不想接,但做了这么多年,又有些舍不得。这样倒了两道手,价钱就涨了不少,酒价也只有跟着涨。” “汪石竟连孙老伯也坑到了。” “是啊。所以你的事,其实也是我的事。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,千万不要不说。” “好。不过,孙老伯,您涨酒价虽然的确是不得已,但那些买酒的客人却不管这些,看到这一带酒价比别处都高,自然不愿买。那些酒店酒卖不出去,您这里也得受损。” “是啊,这几天酒出的明显减了很多。我也正在想,恐怕只能折本把价降回去。” “这东南厢几百家酒店全都仰仗着您,您一点仁心,便是几百户酒店的活路。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