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皇后顿了顿,“本宫这些日子以来时常胸闷气短,食难下咽,吃了太医署开的补方,却谁知更加难受……” “杜医正的方子,微臣相信是不会错的。” 胡皇后转过头,“都退下。” 众人退得干干净净了,胡皇后长长出一口气,手底转着佛珠,轻声道: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” “微臣想求一桩婚事。”未殊再度跪了下去,“请娘娘恩允。” 胡皇后目光闪烁,“你的婚事,怎不报与圣上?本宫到底做不了主。” “这对于娘娘也是好事。”未殊漫然道,“我们各有所求,并无妨害,何乐而不为?” 胡皇后盯了他许久,隔着一重纱帘,她只看见少年清冷的轮廓,像是不属于这个人世。可是他又显然变了,不,应该说,变回去了。 很久、很久以前,她所熟知的那个孩子,就是这样的。尖锐、聪明、冷静、无情无义。 圣上让他混沌了那么久,可他终究还是变回去了。 狼崽子就是这样的,改不了自己的本性。 胡皇后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,“只要我的孩子平安无事。” “这个微臣无法保证。”未殊淡淡道。 胡皇后猛地抬起头来,“你威胁本宫?” “微臣方才说的都是真的。微臣不是太医,不懂如何保胎。”未殊面无表情,“微臣不过一介巫祝,所知者,无非神神鬼鬼——娘娘总没有什么亏心事的。” 他很礼貌地告辞离去了。 胡皇后面色已是惨白。 *** 夏日蝉鸣,一声声拖长了聒噪,令人心中烦闷。今日杜大人那边来人传话说不必去上课,阿苦在司天台里晃了数圈,直让科房里一众管事提心吊胆了半天,最终她好歹什么都没碰,便站在圭表下发呆。 日头太盛,过不多时,已晒得她头脑发晕,遍身流汗。 可她脑中却一直盘桓着师父早晨的神情。 她知道师父有很多过去,很多连师父自己都不一定说得清楚的过去。那些过去里的师父与现在是不同的,师父曾经是很可怕、很奇怪的。 她有时候也会害怕,可是更多的时候,她想去了解他。他们昨天夜里,在考星塔上,不是都把一切摊开来说了吗?就算世上所有人都不要他,她也要他的。 可是为什么,他却仍旧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呢?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,师父回来了。她听见外面仆人的声音,却转身回了房。 片刻后,敲门声响起。 “阿苦。”是师父,声音清淡,举重若轻。 她真是烦死了他这样的举重若轻。好像天底下庸俗的人只有她一个。 “阿苦,”师父静了静,又道,“在休息吗?” 啊……昨晚还真是没有休息好,用这个做借口想必不错。她于是干脆往床上一躺。 “阿苦,”师父却还在说话,“我可以进来吗?……我想见你。” 最后一句惊得她“扑通”一声从床上跌下来。她差点忘了师父多么口无遮拦—— 可是,这话听在心里,却真是喜滋滋的,比蜜糖还甜。她过去竟不知道,原来被一个人挂念的滋味是这样好,好得让她都藏不住了。 “什么声音?”然而师父却似乎比她还要没耐性,终于自己推门了。他一推开门,便看见阿苦一个人呆呆坐在地上,仰头看他。 少女的目光那样清澈懵懂,他有时很依恋,有时很无奈。 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