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火在微光里暗闪,将纸上斑驳的字迹逐渐照得模糊起来。 朦胧中,宛遥感觉自己熟悉的房间骤然变了,而她又一次身处在疫区荒凉的街道上,四面八方都是隐匿在暗处的目光。 他们看着她。 看着她。 然后渐渐的,从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走了出来,走到了街上,一步一步地靠过来。 宛遥彷徨且惊恐地张望着,不管她怎么转身,目之所及的地方皆是瘟疫的病人。 他们的嘴里喃喃的说着千言万语,却都是同一句话—— 为什么不救我…… 宛遥猛地睁开眼,自臂弯里坐起。她仓皇四顾——还是自己的房间,还是自己的家。 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这么趴着睡着了,手边的灯烛燃尽一半,她娘正担忧地唤她。 “怎么啦?满头大汗的。” 宛遥只是怔怔地喘气。 以为她是在疫区受了惊吓,宛夫人伸手轻抚着背脊,“做噩梦了?”继而柔声宽慰道,“好了好了,都过去了,这不是已经回家了吗,别多想……” 嗅到那几杯浓稠的腥味,她掩鼻把药草与杯盏推开,“你从哪儿搞来这些东西的?” 宛遥起身收拾,遮掩道:“是……鸡鸭血,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做药引。” “还在琢磨药方的事呀?”宛夫人去拂她脸边的碎发,“娘知道你好心,但也要量力而为才行,那不是有御医吗?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。” “娘。”宛遥低声打断她,带了几分茫然地转过眼,“我可能,做了一件自私的事情。” “什么自私的事啊?”宛夫人也被她认真的神情无端牵动,“很严重吗?你要实在放不下,不如……就去向人家道个歉吧?” 她听完却沉默了一阵,然后摇了摇头。 发展到今日,瘟疫似乎已成了一种绝症,医馆的学徒们起先还会谈之色变,紧张惊恐,至此反倒淡定如斯,哪怕再有一个神志不清的跑上门嚷嚷,也能冷静地招呼禁军来把人拖走。 宛遥仍坚持每天来帮忙置办药材,自她走后,好几个医工接连累垮,药房的人手便捉襟见肘,忙起来时,连她也不得不干起跑堂的活计。 这边才对照药方把药抓齐,迎面就落下一个高大的黑影。 “劳驾,要这些药——” 桌前推来一张方子。 宛遥匆匆扫了一眼,“五味子二钱、紫苏一钱、车前草……车前草好像不够了。稍等一下。” 她冲那人颔首,招呼婢女来帮忙,自己则打起帘子往后院走。 其实在宛遥进去时就已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,但忙得晕头转向,脑子一时半刻竟没有反应过来,等她想起此人在何处见过时,背后劲风如刀,脖颈上猛地一阵疼痛,眼前便瞬间变化作了漆黑。 * 不知昏睡了多久。 鼻息间嗅到一股泥土与青草相混合的味道,耳畔还有熟悉的虫鸣。 肩井穴上麻木的疼痛感将宛遥整个人从半梦半醒中拽回到现实。 她睁开眼,看见了山洞石壁上摇晃的火光。 而天就要黑了,远处的夕阳只剩条极细的线,即将没于地面。她想她应该是在城郊的某个地方,或许临近终南山脉。 宛遥捂着后颈坐起身,在熠熠闪耀的火堆旁,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坐在哪里。 他生得很高大,面容清俊,手臂筋肉虬结,身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