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彭太守此人应该很会敛财。 家宅一大,负责打点的仆婢自然不会少, 沿途一路走过去, 能看见许多低头忙碌的人影。 在廊上匆匆一瞥,日头照亮一道一道明晃晃的光,似从什么铁器上发出的。 宛遥往后一步, 退下来和项桓并行。 后者见状,知道是有话要说,很默契地微微低头。 “你发现没?”她不着痕迹的压低声音同他耳语,“好多西北部落的战俘。” 项桓轻声嗯了,双眸已随她朝旁蜻蜓点水似的一扫。 边境素来是朝廷管不到的灰色地带,战俘如同奴隶一样能够不受限制的买卖,价格又比普通人家出身的下人要便宜许多,再加上奴役俘虏从不犯法,但凡官宦权贵,总是喜欢在府上置办一些,图个物美价廉。 而这太守府似乎更甚,是宛遥迄今为止见过的,家中战俘最多的地方了。 “宛姑娘,这边走。” 丫鬟一抬手便挡住了视线,下了长廊的台阶,正对面便是彭大小姐的闺房。 三人刚要进门,迎面一个端着托盘侍女碰巧出来,她右手带了只铁环,不经意抬眸和项桓的视线撞上,周身一哆嗦,杯盘顷刻脱手。 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,少年动作敏捷地一俯身,稳稳当当地单手托起,其中的茶水竟一滴未洒。 不过电光火石的功夫,管事丫鬟的内心就经历了一场暴风骤雨从起到平息,简直比夏天的雷雨还迅速。 她愣过后开始厉声训斥:“你怎么看路的?毛手毛脚的东西!砸到客人怎么办!” 那姑娘一直深深垂首不住的道歉,哪怕接过项桓递来的托盘,胳膊也依旧在抖。 “还不滚!” 见她唯唯诺诺地跑开了,丫鬟才颇不好意思地冲宛遥笑笑,“让姑娘看笑话了……我们小姐就在里面。” “不要紧。”她摇头。 等对方走出十步开外,宛遥才将和气的笑脸一收,朝项桓皱着眉使眼色,压低声音:“你看你!” “……我又怎么了。” “说好了不许用眼神吓唬人的。” 项桓只觉黑锅当头扣,无辜得不行,“能不能讲点道理,我哪儿吓唬她了?我眼睛生来就长这样!” 宛遥半是埋怨半是无奈地斜眼睇他,“那就反省一下,怎么才能把这毛病改一改。” 想了想总是缺了点什么,又补充道,“不行,你违反规定了,我要扣十天。” 他听完便是一愣,有些讷讷看着她跨过门槛,终于爆发道:“不是……喂,宛遥!” “怎么还带扣的?约法三章里几时说有这一条了?” 后者站在院中转身,正色着提醒:“不可以进来,这是姑娘家的闺房。” “……” 他眼睁睁地见面前的两扇院门关上,在原地绕了几圈挠挠头,最后烦躁地捡了条石阶坐下。 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呢,怎么一天没增还反掉了! 项桓头疼地揪了把草丢在地上。 真是…… 日子越来越难过了。 * 彭家小姐正值二九青春年华,模样生得平平无奇,但胜在会打扮,倘使面颊白白净净的,一番仔细上妆,大概也能算个中上姿色。 可惜她近来左脸长了一大片晶莹剔透的痘疮,乍一看去很像蟾蜍成精,丑得十分骇人。 彭小姐终日不敢出门,房内一张帘子把自个儿遮得密不透风,和宛遥说起便是一脸泪。 “本来今年就该和太尉家的公子成亲的,可你瞧瞧我这模样,还怎么见人呐?实在没办法,也只得把婚事延到明年去。” “但推得了一时总推不了一世,再熬年纪就大了!夫家不嫌我自己还嫌呢。”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,“上个月,丫头拿来姑娘做的玉容散给我试了些日子,倒有几分效果,我想着不如请你来替我诊一诊,对症下药或许好得更快呢?” 言语间,宛遥正在观察她的面部,闻言颔了颔首,“小姐这是体内有热毒,毒气不散只使外用的药的确不容易见效,得吃几道方子才行。” 彭小姐忙说无妨,“姑娘尽管治,需要什么名贵药材我差人买便是。” 她笑道:“用不着什么名贵药材。小姐备好黄苓、桔梗、冰片、雄黄等物即可,冬天大雪封山,草药或许不易得。” “这没问题,你写方子,我命她们去抓药。” 说明白点就是普通的出痘子,年轻的人精气旺盛,皮脂原本容易生油,再加上饮食过于油腻,偶尔引发一场疮灾并不稀奇。 宛遥替彭家小姐用药粉洗完脸,吩咐了些忌讳的食物,便提起药箱准备告辞。 “宛姑娘不如留着吃顿午膳吧?时候也不早了。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