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住了正准备带人追捕的魏狄:“追捕就让今夜当值的人去,剩下的弟兄都回去好好睡个觉。” 魏狄尚一头雾水,薛铖却转脸看向了天牢深处的那间牢房,火光在黑暗深处跳跃,他似乎都能看到北宫政脸上得意的笑容。 “明晚可就未必能睡得着了。”薛铖低声说道,随后拂袖大步离去。 *** 天牢劫狱未遂之事很快上抵天听,索性要犯未被劫走,但劫狱之人同样没能被擒拿归案。大理寺、刑部几位要员,甚至连左相右相都匆忙入宫齐聚御书房。 承光帝捏着眉心听完典狱和薛铖的禀告,只手重重拍在案上,半晌无言,最后沉沉叹了口气。还不等他说些什么,外头内侍战战兢兢低声禀告:“陛下,北魏国师在外请求觐见。” “他的消息倒灵。”承光帝冷哼一声,对着薛铖等人摆摆手道:“下去吧。” 待黎桑入内时,屋中只留下了左右二相。 薛铖和沈丛言十分自觉地在御书房外候着,看着泼墨般浓重的夜色,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。 御书房内很快传出争执之声,黎桑拔高的音调透过窗子断断续续传出—— “贵国天牢重地也能让人如入无人之境,连劫狱者是谁都查不清楚,如何能让本国师相信能查出刺杀临安王的真相呢?” “有一必有二,我看这些人分明就是试探,若下回计划周密再来劫狱,敢问陛下是打算将首犯拱手放了么?!” “你放肆!”斥责之声紧接而来。 随后屋内就着嫌犯的审讯与看管问题开始另一番唇枪舌战,沈丛言倒是竖起耳朵巴不得贴在窗户上听,薛铖却盯着夜里那一盏盏宫灯出神。 此时的争执已没有了任何意义,他算计黎桑和北宫政,他们同样能反过来捏着晋国朝野态度算计他,哪怕御书房内争得头破血流,最后的决断也不过龙椅上那位轻飘飘的一句话罢了。 恍惚间,他听见黎桑厉声诘问掷地有声:“临安王身为北魏使者横死晋国王都,晋国无力查探背后真相却阻挠魏国帮临安王讨一个公道。敢问陛下,这就是晋国与魏国修好的诚意么?这一纸盟约还未成陛下就打算撕碎了摔在本国师脸上么?!” 一室寂静。 薛铖慢慢闭上眼。 黎桑所恃的不过就是这些人求取丝毫安稳的渴望罢。 一线极细的雨丝从天幕坠落,砸在平滑的玉石台面,留下一个豆粒大小的湿痕。 仲秋夜雨,如期而至。 御书房内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,最后湮灭在淅沥沥的雨声中。两刻钟后,黎桑与左右二相前后走出御书房。 黎桑瞥了眼薛铖,极轻一笑,随后便由内侍撑着伞将他送出宫去。左相孟乾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,也随之离去。倒是右相叹了口气,对他二人道:“回吧,陛下又犯头疼了,此刻不会见你们的。” 薛铖还未开口,沈丛言便匆匆上前行礼问道:“大人,此事可有定论?” 右相深深看了他一眼,只道:“两日后,北魏使团离京返回魏国,盟约已成。” 薛铖的心在那一刹跌入了谷底,就连沈丛言脸上也难掩失望之色,压低声音道:“这、就这样把人……” 右相摇了摇头,不再多言,撑伞而去。 沈丛言唉声叹气,薛铖一言不发迈开步子,拒绝了内侍送来的伞,独自走入雨幕之中。 他还穿着一身银甲,雨丝击落在甲片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他目不斜视稳步行于宫道之上,慢慢向宫外走去。 身后宫灯飘摇,红砖琉璃瓦在雨夜中沉睡无声,有风呼啸而来,吹动檐角的铜铃,然而早已失了铃芯的铜铃无论如何击打都再也发不出丝毫声响。 薛铖就这样慢慢走离皇宫,走出这高得压抑的红墙,走出重重守卫,走到空旷的长街上。雨幕模糊了视线,然而他还是看见一柄油纸伞静立在街角,撑伞的人雪肤云鬓,缓缓抬足迎向他。 深色的伞面盖住了头顶的雨幕,溯辞仰起脸看他,伸手拭去他脸上的雨水,轻声道:“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