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天中,他没再通过其他方式去探知谢北的状态,甚至连他的妆发都不清楚。最熟悉的脸就是在酒店房间里,他躺在床上举着手机和他聊天,乱蓬蓬的头发和冒着痘的脸,或全副武装出门遛弯,只能看见一双笑得快看不见的眼睛。 但谢北比他想得状态要好,也要更惊人。 没见面前,他怎么也想不到谢北应该如何去扮演三十多岁的模样。但看到的那一刻,他只能吸气、叹息,那就是魏承恒。 彼时的魏承恒,正在交往一个女朋友,还没结婚。 父亲垂暮,在病危通知书下来后,时隔多年主动打电话给魏承恒,希望见他一面。 魏承恒答应了。 去时,他想,他要好好看看他的父亲,那个给他带来无数伤痛和痛苦的父亲。他注定不会原谅他,他过去那些挣扎、质疑、茫然的岁月里,全靠他拼命闭着眼向前冲,才走出那段时间,他痛恨那个带给他无尽痛苦、推他入无尽深渊的父亲。而现在,他觉得他可以心平气和回顾过往,可以正视年少的自己,青涩的欲望,可以大度的说,过去了。 可当他看见病床上佝偻的父亲,虚弱得仿佛一片纸,看到他时,要努力好久才能咧起嘴角,对他露出个笑容。而旁边随床的是他的爱人,也是一把的年纪,见到魏承恒时有些微的慌张,又很快镇定下来,同他露出个善意的笑容,主动走到病床外,给他们留下相处的空间。 魏承恒沉默了许久,才说,“你还好吗。” 魏峥呵呵一笑,笑时牵动了喉咙,偏过头咳了半晌。 好寂静、好凄凉的阳光。才十月,屋外秋风渐起,他看着窗外撒进来的阳光,却有点凉。 魏峥颤巍巍的说了好久,他只低下头,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。那时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,父母恩爱,他乖顺听话,是人人都羡慕的三口之家。一朝之间,妻离子散,母亲红肿着眼捂着他的耳朵,不让他去听邻里带着刺的话,父亲丧着脑袋,陷在沙发里,什么也没有说。 后来就离开了,他到了上海,到了小姨家。后来又在上海摸滚打趴,毕业、交往、分别,尽数袭来。 母亲早几年就离世了,她伤了精气神,后来身子骨一直不好,郁郁寡欢,终于撒手离世。他却觉得或许是个好事,无论是对她,还是对他。 父亲漫长的忏悔和阐述里,他道歉,又反思,回忆,只希望魏承恒放下过去,原谅他,也理解他。他却忍不住想,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放过自己。白天,他在女友身边谈笑风生,在职场上拼命努力。夜里,他会去夜店,只点一杯酒,有人来搭讪他都惶恐的直摆头。偶尔在走道或漆黑的吧台里看见相拥接吻的同性,他也会轻微失神。偶尔他拿着那张老照片,痛苦挣扎于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。 他始终放不下,放不下当年,放不下父亲,也放不下自己。 他甚至在后来又遇见了吴安。不过吴安已经不是当年的吴安了,不再是一头长发,用着轻蔑的眼神,一言不合拉着小弟们打上去,挥着酒瓶往地下摔都不变脸色。他居然是短发了,英俊帅气,才华横溢,再没半点妩媚,却仍是会让他心跳的模样。眼波流转间,也不会让他产生他是否真的是个男人的错觉。只不过不再是对着他,而是另一个人,另一个高大勇猛的男人。 他就是个男人,他始终是个男人。他爱的也始终是男人,从没变过。 他回想起当年的纠结和犹豫,无数个深夜的质疑和彷徨,就连对上他的眼睛时,他都不敢去注视。他怕暴露自己一腔情意,却不知情意哪里只从眼睛里流露出来,旁人早已知晓。 喧闹的画展里,人来人往,谈笑声应酬声来往不绝。而他是主人公,他只是不甘心、偷偷摸摸想知晓他近况的过路人,意外对视一眼,吴安睁大眼睛,举起手冲他挥了挥,下意识想过来,而魏承恒只惶然转身,消失在了人海中,再也寻不见踪迹。 父亲说了太多的话,喝了水后,闭上眼沉沉睡去,而他透过残留着污点的玻璃窗,望着高高在上的烈日骄阳,阳光折射进他的眼睛,终于流下泪来。 究竟谁对谁错,立场不同,为人不同,怎有区分。他错,他也承担了他的苦。世事怅然,望你周知,万事须尽欢。 门口父亲的爱人叮嘱他,拍了拍他的手,走进病房。 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 这个故事还蛮难说明白的因为对错这种事吧唉 如果明天能更新就代表开启日更模式了(没更新当我没说哈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