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响便拼个你死我活。而这地方显然已经打过一场了。满地都是血花,大好的麦穗被踏碎在泥土里。橘色的夕阳暗淡无光,分不清模样的头颅和断肢在一阵凄厉的狂风下满地翻滚。不知什么东西被烧坏了,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。 我刚要勒马,一支利箭擦着我耳廓嗖地飞了过来。我慌忙侧首,惊出一身冷汗,又一踹马屁股,冲上了一个小山包,双腿直打哆嗦。 我打下头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群缝隙里头寻找着六弟。看了左边看右边,可惜什么都看不清,只能看见双方军队在最前头都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,长矛寒芒白光凛凛。 这时,一个极其不和谐的身影出现在了战场边缘。我看见一个麦垛后头忽然站起一小小的孩童。那孩子满脸的血,一手的泥,茫然无措地站在废墟中擦着脸。 我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里,咕咚咕咚地差点没跳出来。我骑着马打山坡上冲了下去,在那孩子正懵懵懂懂地发着愣时,伸手把他捞到了马上掉头就跑。又有几支箭有惊无险地擦肩而过,我突然终于找回了‘主角光环’,居然就这么福大命大地又跑回了山包上。 还没站稳,远处战鼓骤起。恍若隆隆雷声,震得大地跟着哆嗦。我扭头,看向一方在半山腰上敲战鼓的一个士兵,策马冲了过去。那小兵正抡着鼓槌卖力地敲着,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打侧后方偷袭。我再度用全身上下最有劲的地方——脑袋瓜子,把他给撞了出去,劈手夺下鼓槌一阵猛砸。 鼓点一变,正准备对冲的人群顿时乱了节奏。我发现不少在后头正往前冲的士兵全部回头看向我,而那被我撞了一个跟头的小兵唰地拔出刀砍了过来。 “刀下留人!”有个熟悉的声音很是救命地响起。刀刃贴着我后脖颈一闪而过,终究只是‘黄牌警告’,没有直接红牌罚下我的脑袋。我抱着大鼓使劲儿敲着,一边敲一边用吃奶的劲儿喊道: “别打了!死太多人了!别打了!老百姓都完了!” 我知道我天真得可怜。数万大军怎可能会有人听我的话。那昙花一现的暂停匆匆而过,双发依旧长啸着发动了对冲。刚刚被我救下的孩子终于回过神来,站在我身侧哇哇大哭。稚嫩的哭声在微薄的风里传得越来越远,压断了我脆弱的神经。 积尸草木腥,腐败的味道在我的胃里翻腾。我开始出现幻觉,看见了一地的凄凄白骨向我伸出手来,空洞的双眼里翻出汩汩鲜血,森森白牙一闭一张,竟发出丧钟长鸣般尖锐的噪音。 六弟无意中促成了这场战争,二哥自作自受地卷入了这场争斗。我为旁观人,擗踊拊心,束手无策。风木之悲尚未散去,如今又把父皇耗尽毕生心血所守住的江山染得越来越脏。 无知是罪;无餍是罪;无能更是罪。我们这群岑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无辜的。田园寥落干戈后,骨肉流离道路中。真正无辜的人们已成了黄泉河底的淤泥,无声无息,只剩下了“活过”二字。仅此而已。 我忽然就不想过了。去他娘的皇位,去他娘的爱恨情仇,狗屁剧本。百姓都死光了,国不复国,家不复家,狼烟滚滚尸骨成路,存者且偷生,死者长已矣。谁为君,谁赴死,处心积虑一念百年,却败给了亡魂当道,纵然是铁石心肠也抵不过枕戈泣血。 我又想起了那不知是猴年马月的前尘往事。我因一己私利而亡了国,站在城墙上满目疮痍。老叟抱着幼童的尸体在城下哀哭,咽不下气闭不上眼的枉死者随处可见。城墙下,外头喊着“斩下敌首赏黄金百两”,里头则喊着“生擒卖国贼黎王岑越”。我想跳下那城墙,却懦弱到瘫在地上不能动弹。 这时一人一身白袍,仿佛越过了千年的沧桑与萧瑟向我走来。他将手中长剑递给我。我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