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声道:“来者不善,善者不来,奴婢只怕这位五娘子,不好应付呢。” 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”钟意将最后那一笔写完,放在窗前晾干墨迹,方才笑着起身:“我都不怕,你担心什么?” …… 五姓七望皆是赫赫高门,素来同气连枝,连通婚都只在这几家之内,像钟意之母崔氏与安国公夫人李氏这样外嫁的,反而是少数,今日同王家五娘子一道来的,除去族中姐妹,便有范阳卢氏与清河崔氏家的女郎。 钟意入得门去,便见满眼锦绣,诸女郎该是骑马来的,着翻领胡装,脚蹬短靴,明艳中自生潇洒,别有贵气。 为首女郎生的英妩,面如美玉,双眉斜挑,气度凌人,见钟意入内,先施一礼,含笑道:“我一行来的冒昧,居士勿怪,先贺过居士升迁之喜。”其余女郎也是如此。 钟意还了一礼:“诸位客气。” “居士唤我五娘便可,”王之薇再行一礼,道:“我先前在晋阳,听闻居士大名,委实技痒,想讨教一二,正逢晚庭有事要到长安,便托他来送信,失礼之处,居士海涵。” 这一次,钟意没受她的礼:“同辈而交,哪里用得上海涵二字?” “居士气度,”王之薇莞尔:“敢请赐教?” 钟意问道:“五娘想讨教什么?” “我修琴棋,略有小成,琴更胜于棋,”王之薇道:“便以琴讨教居士。” 钟意微微一笑:“五娘好坦荡。” “即是讨教,便要拿出最硬气的本事,我若用棋,反而是看不起居士,”王之薇笑问:“那么,居士是应,还是不应?” “应。”钟意点头,转向玉夏道:“去取我的琴来。” 王之薇来时,便带了古琴,令人取来,随意拨弄一下,便听琴声铮铮:“此为雷氏琴,出自蓉城雷氏之手,名九霄环佩。” 如同剑客比试一般,琴师相斗之前,也会向对手介绍所用古琴,以示尊敬。 钟意同样拨了琴弦,那琴音松劲,她道:“此梁州宋氏仿司马相如旧琴所制,通体黝黑,隐有幽绿,名为绿绮。” “五娘是名闻天下的贵女,居士是世人称颂的新相,”益阳长公主坐在上首,含笑道:“我便沾个光,为你们做裁判好了。”二人自无不应。 “讨教之前,我仍有句话要问,”王之薇坐在琴前,笑吟吟道:“居士若是输了,又该如何?” “输了便输了,”钟意淡然道:“有什么要紧?” 王之薇微怔,轻叹道:“虽未比试,我先输一筹也。” 她手指落在弦上,说了声请,开始拨弦,琴声清幽冷寂,凛如飞泉,钟意随之在后,琴声缥缈自在,别有幽幽。 她们所奏琴曲皆是前朝琴师贺若弼所谱,王之薇所奏为《石博金》,清越激昂,钟意所奏琴曲名为《清夜吟》,幽然静寂,虽然作曲者同为一人,曲风却截然不同。 太原王氏乃是世家大族,越国公府却是关陇出身,钟意未出阁前,便与王家五娘子并称,盛名之下无虚士,二人皆非泛泛之辈,轻拢慢挑之间,琴音似流水倾泻,颇有绕梁之态。 琴曲奏完,场中人皆静默不语,连事先说要做裁判的益阳长公主也未做声。 钟意指尖轻轻拂过琴弦,微有不舍,向玉秋道:“收起来吧。” 益阳长公主回过神来,抚掌笑道:“二位一时瑜亮,难分高下,我听得入迷,方才竟连话也说不出,便是平手如何?” “不,是我输了,”王之薇摇头道:“《石博金》清越,更易出彩,《清夜吟》低幽,合奏时难度更大。” 钟意则道:“曲子是自己选的,怎么能将难度计入考量之中?五娘不要这样说。” “输了不算什么,输不起才没脸,”王之薇婉拒了钟意的好意,起身向她一礼,含笑道:“之薇此前自视甚高,以为长安无人,今日见过居士,方知自己不过足下尘泥,心悦诚服。” “五娘精研琴道,我亦如是,”钟意起身还礼:“若论其他,未必能胜。” “都了不起总行了吧?”另有随王之薇同来的女郎笑道:“二位你夸我我夸你,往来行礼,不知道的,以为是拜天地呢。”众人一时哄笑起来。 王之薇笑道:“这把琴伴我多年,今日便赠与居士,望请不要嫌弃。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