页却是各式落款签名,不下数千,有的端正笔挺,有的歪歪扭扭,却都极认真。 “于我而言,只是说了几句话,大家如此,实在是……”钟意心头一热,向罗江躬身道:“愧不敢当。” “居士不要这样说,”罗江见她如此,不知该将手脚往哪里放,结结巴巴道:“我们也没有什么能报答居士的地方,便只带了些山菇来,居士长于长安富贵,想也看不上,但总是一点心意……” 钟意打量他衣着,温声问:“青阳至长安,也有几日路程,你是怎么来的?” “县尉帮我打点过,乘坐驿馆的马车,”罗江道:“一路顺畅。” 钟意微松口气,笑道:“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,多谢。” “其实,我此来还另有件事相求,”这位居士生的太美,罗江甚至不敢直视,低声道:“我能为居士作幅画吗?” “放肆,”玉秋变色道:“这是什么道理?” “你先别急,”钟意看这人说话条理,文质彬彬,该不是无礼之人,便制止了玉秋,问道:“你为我作画干什么?” “居士于青阳有大恩,三老商议之后,决定在青阳为居士建座生祠,”罗江道:“见我画技微末,略有几分本领,便叫我来。”言罢,又将附属县尉与三老印鉴的文书取与她看。 “生祠?这怎么使得?”钟意摇头道:“简直荒唐。” 时下立生祠的人不多,但也不是没有,官吏治一方,若行善政,尽得民心,也可在经吏部考核后于其地建造生祠,只是这样的人少之又少,哪一个不是闻名天下的能臣贤吏? 钟意并不觉得,自己有资格与之相提并论。 “《唐律疏议》有言,实无政迹,辄立碑者,徒一年,居士不在此例,”罗江劝道:“不必忧心。” “我忧心的哪里是这个,”钟意摇头苦笑,忽然察觉到什么:“你学过《唐律疏议》?” “是,”罗江道:“学生也略微念过几年书。” 钟意翻开先前那份文书,道:“这上边的谢辞,也是你写的?” 罗江有些赧然:“是,献丑了。” 钟意思及他此前所说,又问道:“三老既然叫你来为我画像,想来画技同样出众了?” 罗江道:“尚可,但求能绘居士风仪之万一。” 钟意心里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,她问:“你姓罗名江,可有字吗?” “学生还差两月及冠,”罗江道:“无字。” 男子的字往往都是成年及冠时由师长赐予,沈复那样少有才名,被皇帝亲自赐字的,当然是凤毛麟角。 钟意看着从头到脚都写满拘谨的年轻人,心里想的却是前世。 那时薛延陀犯边,边境城池无以为抗,有位年轻官员挺身而出,假意投诚,他为城中黎庶的逃离争取了时间,自己却被恼羞成怒的敌方将领处以极刑,剥皮示众,死的那年才二十七岁。 死讯传来,边关万民恸哭,为他铸庙立碑,边将也上书天子,请求追谥。 那时她已经在李政身边,听他说那人文华斐然,书画两通,才干不输沈复,原是想外放积攒声望,再调回中枢,加以重用的,不想竟英年早逝,为国捐躯。 那人也是青阳人氏,姓罗名锐,字元崇,不知是不是面前这个人。 她走神的时间有些久,罗江便有些踌躇,轻轻叫了声:“居士。” “画像的事,还是免了吧,”钟意回过神来,道:“些微小事,不值得立什么生祠,劳你白走一趟,实在是对不住。” “人之有德与我,不可忘也;吾之有德于人,不可不忘也,”罗江慌忙下拜,道:“居士是高士,便当我辈是小人吗?” 钟意早先受礼,还不觉有什么,现下不知他是否便是那位义士,却受之有愧,避开之后,道:“同辈相交即可,再多礼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