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。 皇帝自然不会纡尊降贵,同他争辩,目光微动,沈复便起身道:“我听阁下通晓华夏礼节,不妨以华夏之礼对之。春秋便有公羊学派曾言,家仇五代可论,国仇世代可也,颉利自义宁元年寇边,直至武德三年,襄公复九世之仇,春秋大之,更何论当世?” 使臣无言以对,静默片刻,目光忽然转向钟意,道:“我一行自边境入内,听闻天可汗册封一位女子为相,想是上座贵女?” 钟意心头微惊,然而既有侍中之衔,便不必向突厥之人见礼,于是端坐席位,不曾起身,道:“是。” 那使臣道:“大唐有令女子为相的气度,为何不能宽待颉利?颉利已降,便是唐民,我听闻天可汗叫他做了右卫大将军,难道每逢宫宴,还会有唐人将相登台献舞吗?” 沈复平静道:“陛下令怀安居士为相,一是为表彰其孝行,二是为崇敬其德才,居士不惧天威,屡有诤言,士林叹服,颉利区区降臣,如何能相提并论?” “难道,”西突厥使臣不肯罢休,逼问道:“尊驾身为唐臣,也曾在宫宴之上登台献舞吗?如此行径,与塞外蛮夷何异?” 沈复一时无言,钟意则道:“颉利归降,仍是罪臣,怎可与唐臣并列?陛下令其为右卫大将军,乃是额外优待,天恩浩荡,倘若以此为由,漫天要价,却是不知天高地厚。以德报怨,何以报德?唯有以直相报耳。” 她微微一笑,道:“我听闻突厥沿袭匈奴旧制,每逢攻占敌对部落,必尽杀其男,没其妇孺,剥取成年男子头盖骨,以为酒器,其茹毛饮血之态,与禽兽何异?使臣能立于大殿,谈论礼仪开化,才叫我大开眼界。” 那使臣面露讪然,声气讷讷,倒很有几分气度,躬身一礼,道:“阿史那延受教了。” 言罢,又去看沈复,笑道:“二位好词锋,当真珠联璧合。” 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怀安居士同沈复原就是有婚约的,只可惜作废了而已,一时间,大殿众人当真神色各异。 皇帝侧目去看李政,便见他正看钟意,那副没出息的样子,真叫人想扇他两巴掌才好。 大唐臣工力挫西突厥,太上皇倒很高兴,皇后见无人再语,含笑道:“奏乐吧,别叫颉利可汗久等了。” 定襄县主今日也在,便坐在韦贵妃身侧,听西突厥使臣那句“珠联璧合”,掩口低笑:“那人眼睛倒尖,可惜那两人没这福气。” 韦贵妃眉梢微动,回首看她一眼,目光警告,定襄县主敛了笑,不情愿的别过脸去。 燕德妃淡淡看着这一幕,垂眼不语。 乐声再起,歌舞升平,颉利可汗跳的其实不怎么好看,但这种宫宴之上,仪式性要远超美观与否。 魏徵与王珪一道举杯,笑道:“为居士方才所言,敬你三杯。” “还是一杯吧,”钟意含笑婉拒,道:“我量浅,不敢多饮。” 殿中说话的人多了,气氛渐热,时间流动的缓慢,欢声笑语不绝,直至半夜不歇,有些上了年纪的大臣熬不得,便向皇帝请示,先行离去,也有人坐的闷了,往殿外去透气。 欢饮到了最后,畅快为上,规矩反倒没那么要紧。 王珪多饮了几杯,有些醺然,已经向皇帝告辞,同夫人一道离去,魏徵则出殿去更衣,夫人裴氏则正同齐国公夫人说话,她们都是河东裴氏女,算是表亲。 钟意也有些醉意,神思倒还清醒,目光落在殿中舞姬身上,欣赏长袖飘摇间曼妙绝伦的舞姿,一曲终了,也觉有些闷,便扶着玉秋的手,往殿外寻个僻静地方透气。 李政见她离去,也不介意左右目光,自席位起身,跟了过去,及至殿外,又示意玉秋退下,轻轻道:“居士。” 钟意心情尚佳,神色倒也和煦,见他示意玉秋暂退,也不动气,道:“殿下怎么过来了?” 李政见她面染醺然,微有绯色,心中一软,答非所问道:“真是可惜。” 钟意微怔,道:“可惜什么?” “当日居士一席清谈,令父皇决意册你为侍中时,我竟不在侧,”李政衷心道:“今日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