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头是个圆的大水泥台子,上头是个马形的雕塑,脑袋的形状有点奇怪,刚刚的那个人,正打着手电,跪在水泥台子下,抖抖索索写着什么,听到动静,尖叫一声,手电慌慌打过来:“谁?谁!” 灯光刺着眼睛,木代伸手去遮。 听到那人“咦”了一声,说:“你不是那个……服务员吗?” 木代垂下手,走近了看他。 想起来了,是昨儿那个胖胖的男生,被平头男掴着脑袋骂“是不是个男人”的那个。 他长吁一口气:“哎玛,你跟着我干嘛,吓的我。” 话虽这么说,但语气明显舒坦,黑灯瞎火的,多了个脸熟的人,就像多了个同道。 他重新跪下身子,晃匀手上的涂改液,又往石台上写着什么。 木代凑过去看,这才发现石台简直像画了一层又一层的布,无数涂鸦留书,胖男生正在一小块很勉强的空档地方写字。 ——到此一游,张通。 原来他叫张通。 终究是来证明自己胆儿大,是个男人了。 木代说:“你可以白天抽个空来写的啊。” 张通鼻子里嗤一声:“你以为他们都傻的?在桥头那儿,他们看着我走的,待会我回去了,会让人来检查的。” 木代叹了口气,她觉得同郑梨一样,她跟他们,大概是有代沟的,理解不了这种。 写完了,张通歪着脸,耳朵贴到石台上去听。 他挺庆幸有木代在的,要真只自己一个人,指不定吓成什么样了。 木代奇怪:“听什么?” 张通“嘘”了一声,说:“心跳。” 水泥台子上,能听到心跳? 木代啼笑皆非,她看出张通之前其实心里害怕,反正也要回去,不如带他一起。 她有样学样,也侧了耳朵去听,耳廓压在水泥面上,凉凉的。 怎么会有心跳呢? 忽然间,有奇怪的风,直冲后颈。 木代觉得莫名,其实也说不大清楚,但是下意识就觉得,风不是这样刮的。 几乎是下意识的,又像是身体警觉反应,她回转身的同时,手臂狠狠一格挡。 然后顺势站起来。 不远处就是稻禾,黑魆魆的上下浮动,有老鼠从禾根间窜出,唧唧啾啾。 木代觉得,自己好像真的碰到了什么,但是刚一碰到,就消弭于无形。 多心了?多想了? 身后,张通激灵灵打了个寒噤,过了会攥着涂改液站起来,说:“这风老邪门的。” 木代说:“你怕啦?” 尽管木代大他几岁,但在异性面前,张通还是止不住要挽回面子:“谁怕了?” 木代说:“空气流动吧。” 她带着张通,穿过稻禾地,重新回到大路上,张通完成大任,心情好生惬意,甚至吹起了口哨,跟她说:“原来做起来,也简单的很嘛,我前几天愁的,都睡不着觉。” “我是超脱了,悟了,提升了。” 木代看了他一眼:这种小屁孩知道什么呢,一点小事就发愁,将来真的遇到堪愁的大事,才会觉得这些事连屁都不是吧。 当然,这感悟也不是她的,古人老早标注了。 那叫,而今识尽愁滋味,却道天凉好个秋。 木代跟着张通回到靠城里的桥头,那里自然就成了城乡分界,一头灯火通明,一头黑咕隆咚。 桥边的夜摊出的火爆,一伙人坐着小板凳吃烧烤,有昨儿见到过的的,也有生面孔。 一群人见到张通,乌拉拉的起哄,木代从边上走过,隐隐听到张通在后头吹嘘:“我说去就去了,有个美女走夜路害怕,我还带她一起回来了呢,喏,就刚过去那个……” 平头说:“不是后头跟着的那个吗?” 张通刹那间毛骨悚然:“啥?” 他回头向着来路看,周围人又是一通哄笑,有个穿花格子的捣了平头男一拳,说:“超哥你别吓他,你看他那怂样……” 平头男有点莫名,说:“我真看见……” 又是一阵哄笑,他的声音就淹没下去了。 *** 回到饭馆,夜宵档已经差不多结束了,郑水玉脸色有点不好看,但没说她什么。 临睡前,郑梨亲亲热热挨上来,说:“木木姐,你哪儿去了啊?” 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