聂少君正挑帘出来,听得这话,眉色一沉,转头对陆容卿道:“你这丫头,倒是个不懂事的。” 他穿了一条犊鼻裤,上身随意披了件袍子,裸-露出大半光洁的肌肤。襄儿一看之下便转过头去,不能明白太子妃为何会跟了这样的惫懒人物。 陆容卿却不动声色:“往后太子妃这个名号,不可再提。” “是。”襄儿讷讷地应了,心里却犯起嘀咕:不叫太子妃,那还能叫什么呢? 聂少君抱胸倚门,朝襄儿扬了扬下巴,“你回去吧,她自有主张。” 襄儿忍不住横了他一眼,才告退了。正是黎明时分,里坊邻居渐渐都起了声息,有老妪出门时望了这边一眼,笑道:“聂大人起得早!” 聂少君含笑应了声“哎”,便听陆容卿平平地道:“你还算什么大人。” 聂少君睨她一眼,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,不顾她的惊呼挣扎便将她抱进了屋里去,“我马上就是大人了,你信不信?” 陆容卿斜他一眼,而那眼风里已掺杂了几分娇媚,“不信。” 他哈哈大笑起来,“我不仅知道我会是聂大人,我还知道,你马上就是聂夫人了!” 陆容卿又惊又急,却不知如何反驳,憋了半天只道:“痴心妄想!” “不痴心妄想,怎么能梦想成真?”聂少君轻轻地吻了她一下,这一个吻却是温柔得令她怔忡,“便几个月之前,我也绝想不到你会来陪我的。” 她终于不再强自挣扎,而放任自己沦陷在他温柔的抚摸中。 “少君。”她怔怔地唤他。 “嗯?”他自她身上抬起头来,凝视着她。 “我们离开长安,好不好?” 他微讶,“为何?” “找一个……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谁的地方,好好儿地生活,不好么?”她低声问,话里含着颤抖的期待。 他静了很久,很久,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 “不好。” 他终于开口。 她的心一凉。 他看着她,“我若就这样带你走了,千秋万载,记下的你,仍旧是孝愍太子的孀妇。我不高兴。”他的语意执拗,“我要史官记着,你是我聂少君的夫人!” 聂少君没有算错。 皇太子满月以后,任他为丞相的诏书也下来了。与此同时,天子宣布先太子妃陆氏已于民间寻回,特加封安成君,并为聂丞相与安成君指婚。 钦命的大婚,吸引满朝侧目。本朝孀妇再嫁本来寻常,但毕竟是皇家的太子妃,如此委身一个广川乡下出来的儒生……纵然那儒生此刻已是万石的冢宰,也让朝臣们皱紧了眉。 但他们也知道,无论他们费多少的笔墨口舌,皇帝若不想听,就绝不会听。 这个少年皇帝,登基方第四年,却已然展现出独断而刚愎的手腕。喜怒哀乐,皆为国策;生杀予夺,唯是天心。 他想杀的人,一定会死。他想做的事,一定能成。他想让谁荣华富贵或让谁粉身碎骨,谁都不能躲避,不能挣扎,而只能接受。 朝野望风,隐然想到了当年孝钦皇帝的手腕……原来今上治世,是直追那个文武赫赫的千古一帝去了! “微臣向太皇太后请安,太皇太后长生无极。” 一丝不苟的话声温和得宛如春风拂面,令人闻而欢喜。薄太后掀起眼帘,看见自己族中最出息的年轻人峨冠博带,儒袖飘然,正垂笑等候她的发话。 她拿起案上的简牍,“啪”地一声轻轻丢在了地上。 薄昳微微一笑,却不去捡,“姑祖母也在烦心这件事么?” 薄太后的话音冷而笃定,“你看看再说。” 薄昳掩下了惊讶,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