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,而是抱拳应声:“是,卑职一定尽全力为殿下断后!” 朱祁岳看着他,却没有立时走,问:“十三的‘崔嵬’你还帮我带着吗?” 亲兵闻言,摘下背上的黑布囊,双手奉上:“卑职受殿下之命,一直将太子殿下的‘崔嵬’带在身上,无一日敢忘。” 朱祁岳静静地看着亲兵手里的黑布囊,须臾,苦涩地笑了一下:“原想着只要将‘崔嵬’为他保管着,只要一直带在身边,总有一日可以亲手还给他,可以像年关节那日一样,好好地与他比试一场。如今看来,是我想得太简单了,这一切——再也回不去了。” 他又对眼前的亲兵道:“你跟了我十多年,临到这时,却要被我连累。这柄‘崔嵬’你就代我交还给十三,也许它能保你一命。” 他说罢这话,最后望了眼远端的忠孝台。 斜阳暮里,皇陵沦为沙场,连旧日情谊都要陪葬。 隔着兵荒马乱就像隔着一道天堑,任凭他如何伫望,都是一辈子回不去。 享殿原作祭祀之用,通往享殿,要走过升仙桥,登上升仙台,是故也有人说在享殿祭拜过的人,逝去后亦作神仙。 日头已经很沉了,云端的霞光已渐渐被暝色化去,变得不再刺眼。 云团一丝一缕如扯絮,拉得又薄又长,高悬于将暗未暗的苍穹。 而穹顶下的殿宇一角已燃起烈火。 朱祁岳定睛一看,正是享殿。 “吱嘎”一声,享殿处传来合门的声音。 朱祁岳浑身一震,握紧“青崖”,快步地朝享殿疾奔而去,使劲浑身力气将门撞开。 木闩被撞断,正待落锁的朱沢微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震得退后了几步,手中的铜钥匙落在地上。 朱祁岳满目怔然地看着朱沢微,又看了看已自殿侧熊熊燃起的火,怒道:“七哥你这是做什么?!” 朱沢微似乎没想到这时候竟还有人来寻他,愣怔了一下,才道:“你来干什么?” 朱祁岳却没答这话。 殿中全是布帘木梁,许多地方还被朱沢微浇上了油,火势蔓延得很快。 他一把抓住朱沢微的胳膊:“跟我出去,我——”他一顿,“送你回凤阳!” 谁知朱沢微听到“凤阳”二字,一下子挥臂挣脱开朱祁岳的手,嗤笑了一声:“你怎么送我?这个江山都要是他朱南羡的了,我只要离开这里,外面万万亲军卫,万万箭矢等着要我的命!” 他说着,负手慢慢走回殿里,顿了顿又道:“别管我,你走吧。朝中已无武将,十三他,不会要你的命。” 外头已是暗沉沉的暝色,殿中火舌一下子卷上布帘,“腾”地一声蓬勃燃烧起来。 朱祁岳却没有动,片刻后,他轻声问:“我若走了,七哥怎么办?”又道:“我早已说过了,我不会扔下七哥不管。” 朱沢微的背影微微一震,却没有回头:“你还不明白吗?从十三回来的那一日起,我就走到了末路。这座暂无人来的殿宇,才是我给自己留的后招。我就是死,也决不让东宫的人手刃;我就是烧成灰,也决不让他们动我分毫!” 他略停了一下,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,于是道:“你也不必觉得自己害了我,凭我当时在宫里的势力,即便有你保,要杀十三,其实还有很多种办法,我后来没对他动手,是因为我忽然想明白了一桩事,想要留他一阵。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