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陪陛下一起去闯,纵是死,纵是赔上性命,臣身为武将——” “你既为武将,便不该轻言生死!”朱南羡斥道,“当年你随朕一起入军营,对着北方苍龙山握刀立誓,曾说过什么,你忘了?!” “身为武将,职责在守,在护,在战,在生,若一定要死,就当死得其所,否则就是懦夫!” “那就让末将——”茅作峰迈前一步。 “你也一样!”朱南羡喝住他,“怎么,朕现在还是皇帝呢,你们就要抗旨了吗?!” 他的语气又缓下来:“其实朕并非一定要阻你们,但赤力只是暂时败退,西北太平未定,你二人尚有职责在身,倘若随朕返京,与临阵脱逃又有何异?只当是帮朕守着这疆土,让朕长久心安。” “陛下,那就让俺跟着您吧。”覃照林急着道,“俺就是为俺家大人来的,合该跟陛下一起回京。俺身子壮,要是、要是他们真敢动刀子,俺能替陛下挡着。” 朱南羡笑了一声:“你随朕回去,日后谁来保护时雨?” 他心意已定,不欲再耽搁,吩咐道:“即刻命人为朕收拾行囊,待朕走后,召集一千名年轻的,初入军营不久的将士护送‘龙驾’回京。至于‘龙驾’,朕记得营里有两名患了寒疾已治不好的老兵,最后这一程,就辛苦他二人驱‘龙驾’,一路‘照顾’朕的病情。” 墨色斗篷披在双肩,兜帽罩住半张脸,朱南羡离开营帐前,将九龙匕与雨字玉佩交到覃照林手里,说:“这玉佩是她家人留给她唯一的东西,待有朝一日见到她,还给她。” 歇在兵架上的阿福被帐子里的暖意裹着,原本昏昏欲睡,却在朱南羡离开的片刻陡然惊醒。 青州荒寒,不知何时落了雪,冰凉的雪气穿过掀起的门帐扑面而来,阿福拍起双翅,像是意识到什么,在门帐落下的瞬间飞了出去。 行囊与千里马已备好,朱南羡翻身而上,听到身后传来扑棱之声。 他一回头便笑了,抬起右臂,阿福就飞身歇上来。 它似是觉得冷,浑身一哆嗦,摇落数滴雪粒子,却要仰头去看他,讨好一般地叫唤:“十三殿下,十三殿下——” 朱南羡的笑容终于染上一丝悲。 他终于意识到,原来他从成为晋安帝那一日起,便做不了她的十三殿下了。 可晋安帝又是什么呢? 帝之一字于他而言太缥缈。 晋安才是他。 若做不了她的十三殿下,他宁肯不要这个皇帝。 晋安——他这辈子,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而已。 覃照林与左谦提着笼子追了出来,朱南羡俯身,将阿福交还,轻声道:“照顾好它。” 扬鞭握缰,纵马千里。 雪落得很大,青州瞬时茫茫。 阿福已不是当初那只小鸟了,它被关在笼子里,望着苍茫尽头渐渐远去的,如星似日的身影,不断地拍着翅膀,学着舌:“殿下,十三殿下!” 十三殿下。 恍恍一句入耳,想来是跟阿雨学的,连语气都像。 “是十三殿下不记得了,微臣曾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。” “殿下也喜欢这玉佩?倘若殿下喜欢,就收下罢。” “到那时,天下昌明,海晏河清,殿下要做王爷,阿雨便做御史,殿下要领兵,阿雨便去军中谋职,倘若殿下要游山玩水,阿雨也跟在殿下身旁,扈从也好,随侍也罢……” 疾风裹着霜雪自脸颊拂过。 朱南羡忽然觉得好笑。 十七岁那年,他提着刀闯吏部,为她去诛曾友谅。 二十一岁那年,朱沢微马府设局,他为她孤身赶赴,险中伏杀。 时间过得真快啊,转眼已二十六七了,老大不小的人,一遇到她的事,竟还是这么莽撞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