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时梳好了头,她回身向金坠儿问道:“姑妈何时来家?” 程氏今日去净水庵里上香,到了此刻尚且不曾回来。 金坠儿想了想,说道:“太太清早走的,按着往常的老例,必是要在那边吃了素斋才回来。过了午时,就该到家了。”说着,顿了顿又道:“都这会子了,姑娘也该吃午饭了,我叫人摆进来?” 程水纯浅浅一笑,说道:“也好。” 金坠儿听了吩咐,连忙出去。 少顷,便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提着竹篮子进来,将饭菜一一摆在了屋中桌上。 程水纯挪步过去,却见桌上摆着五菜一汤,便是八宝鸭子、烩鱼块、菜心豆腐、烧蛋白丁、蓬蒿烧面筋,一盆酒糟甜汤,另有一碗碧粳米饭。虽及不上同着程氏一道吃时丰盛,却也比家中日常饮食好上了许多。 程家家计不宽裕,虽说程氏嫁进了顾家,三五不时能接济一二。到底家中养着上下几口人,出力的人少,吃饭的人多,日常用度不得不精打细算。这荤腥,除却逢年过节,每月也只初一十五能吃上一回。 程水纯心中设好了圈套,等着程氏回来如何构陷顾思杳与姜红菱,心怀大畅,胃口甚佳,仿佛已是成竹在胸,胜券在握。看着眼前这丰盛膳食,想到自己就要嫁入顾家做二少奶奶,这样的衣食用度,日后也是理所当然。她浅浅一笑,举筷进食。 正当用膳,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响,就听门上的小丫头子大声道:“姑娘正吃饭呢,你们这会子过来做什么?!” 这话音才落,就见门外呼啦啦涌进几个妇人来。 领头的妇人不过三十上下,头插绢花,身穿宝蓝色扣身衫子,桃红色褶裙,形容妖媚,一双丹凤眼在屋中扫来扫去,甚是凌厉,却是前回拉着程水纯说了些不正经言语的程氏。跟在她身后的,都是些家人媳妇,看其穿戴,也甚是不俗,都是西府这边有脸面的下人。 程水纯不防此变,当即放下筷子,起身笑道:“姨娘怎么这会子过来了?还带了这许多嫂子。莫非,出了事不成?” 兰姨娘漫步上前,朱唇轻勾,向着程水纯一笑,说道:“打搅了表姑娘午饭,原是不该。但是这府里出了贼,我们不敢不查。如今四处都找过了,只剩表姑娘这里。虽不敢说定然在这儿,但搜上一搜,叫大伙除除疑惑也好。” 程水纯听了这话,心里深深恼怒,忍着气说道:“不知道姨娘要找什么,我这儿没你们要的东西。” 兰姨娘笑了笑,说道:“还没搜过,姑娘又怎么知道呢?前儿我上太太房里坐,回房就见日常戴着的金镯儿不见了,四处寻了都没有,只好来问问姑娘。那日除了我们家姑娘,便只表姑娘在太太房中。” 程水纯怒极反笑道:“姨娘这话荒唐,镯子戴在姨娘手上。如今没了,姨娘却来问我?” 兰姨娘看了看手上才染的艳红指甲,懒懒说道:“我晓得表姑娘是好人家出身,又是太太的侄女儿,不会将这些看在眼里。但姑娘身边的人,可就保不齐了。毕竟,姑娘的出身,咱们都知道。” 这话一脱口,兰姨娘身侧站着的丫鬟便张口道:“姨娘那镯子,大约韭叶儿宽,满共虽不过一两,到底也是纯金的。只怕谁看在眼里了拔不出来,也是有的。” 这话便如当面一巴掌,打在了程水纯脸上。程水纯顿觉耻辱难当,两颊火烧一般热辣。 自打来了西府,程水纯见日常衣食比之自己家中真如天上地下,本就深觉匹配不上,唯恐人嫌弃她出身低。如今竟被姑父的姨娘当着脸上说自己穷,有偷窃之嫌。这份羞辱,让她如何含忍的下? 然而程水纯人前绵软惯了,不会说什么重话,又看这伙人来势汹汹,程氏此刻又不在府中,无人能替自己说话,只好冷冷说道:“姨娘若搜不出来什么,可需得给我一个交代。”说着,就在凳子上坐了,再不言语。 兰姨娘笑了笑,说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言罢,便挥了挥手。 跟着她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