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清纸上写的东西,她心底爬上一丝凉意。 是她的字,却是她从未开过的药方。 顾九喘着气摇头:“不是。” “休要狡辩!我已命人找来你平日写的东西,这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出自你手。” 一语未落,顾九便感到脖子上的麻绳猛地一紧,要命的窒息感来势汹汹。不等她反应过来,又感到脖子上的禁锢感一松,空气入喉一瞬,顾九剧烈的咳嗽着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。 杨通判继续道:“许知州为官克己奉公,高风亮节,你这蛇蝎妇人却要在药方里做手脚,谋害他,此心歹毒至此,千刀万剐都难以抵罪。” 顾九垂着眼,胸口上下起伏。听到这话,喉咙处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。 不问缘由,不听辩解,不予问话。 她算是明白了,这哪里是要查案,分明是要把她摁死在凶手的身份上。 顾九声音气息不稳,眼神却偏偏犀利得很:“通判,你这样逼供,就不怕我背后的人找你的麻烦?” 杨通判冷笑:“你背后的人?你不过是被顾家抛弃的低贱庶女,还妄谈寻我麻烦?” 话音刚落,一个狱卒匆匆从外面进来,与杨通判附耳说了几句。杨通判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至极。 杨通判恨恨地看着顾九,浑浊的眼珠中透着一丝惊怵:“你认识沈时砚?” 沈时砚......那个沈郎君? 顾九心底疑惑,面色不显。 既然是许知州的贵客,那姓沈的大概身份显贵。 顾九观察着杨通判陡然变化的神情,晦暗不明地笑了下,眼神轻蔑。 这副表情落到杨通判眼中自是成了默认的意思,他下巴处的花白胡须抖了抖,嘴里咬字不清地怒骂几句,让人把顾九放下来带走。 顾九微微松了口气,但仍是不敢放松警惕。 杨通判亲自带着顾九来到一间厅堂,沈时砚正坐在条案右侧,手中端着一只葵口杯,垂睫抿茶。而他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仆从,站在一侧。 见他们进来,沈时砚放下茶杯,淡淡地笑了笑:“麻烦杨通判了。” 杨通判端着假笑,将顾九推到前面:“顾娘子,你莫不要辜负沈郎君的信任,好好诊脉。” 顾九往前走了两步,看向沈时砚。后者慢慢撩起宽袖,露出两寸冷白腕骨,神色温和。 一旁的少年开口道:“我家郎君原有旧疾,身子虚弱,初到江陵府约是受不住这边的风寒,这几日总觉得身寒肢冷,骨节疼痛。劳烦顾娘子瞧瞧。” 顾九没有迟疑,上前给他号脉,指腹落下,一片冰凉。 若是平常,顾九或许会在心底好好感受一番这种细腻,只是现在—— 随着时间的延迟,顾九皱起了眉。 尺脉有力,沉取不绝。 简而言之,身体倍儿棒。 顾九略一抬眸,对上沈时砚那温和的目光。 杨通判问:“怎么了?” 顾九收回手,淡定道:“脉象虚浮无力,再结合沈郎君的症状,应是寒邪入体,伤了阳气,喝几日散寒通滞的阳和汤即可。” 话音刚落,少年流衡递上来笔墨。顾九照着治疗伤寒的药方写了几笔,转而交给杨通判:“我等会儿要给沈郎君施针,劳烦杨通判跑一趟了。” 杨通判迟疑了下,咬牙接过。 等人走后,少年流衡关上门。 顾九立马跪在地上:“请贵人救命。” 房里关了门,光线也跟着黯然,片片缕缕曦光透过纸窗,落在沈时砚怀中,白玉腰带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。 “你的命在你自己手里,”沈时砚笑了笑,“你是个聪明人,应该知道怎么救自己。起来吧,地上凉,你也不是罪犯,不用跪着。” 顾九略一思量,起身。 沈时砚对昨日许知州犯病的情景不知晓,今日一早听到许知州去世的消息时,他只看到了老人的死状。 四肢痉挛僵硬,眼球上窜,口吐涎沫。 听仵作说,是癫疾发作导致呕吐物反溢,堵塞食管,窒息而死。 而造成发病的原因,就是顾九开的那张药方里多了几味让人神经亢奋的药材。 这样想着,他便说了出来。 “我昨日确是开了药方,但杨通判手里的那张药方与我无关。”顾九眉尾压着明眸,透着一丝冷意,“何况我若真想害许知州,怎么可能会给人留下这么大的把柄。” 沈时砚没接话,只问:“你把昨日给许知州看诊时看到的一切细细描述。” 顾九如实相告,说完,她停顿了下,想到了那道芥辣鱼片。 “许知州的癫疾一直控制得很好,他平日的饮食我都特地嘱咐过。冯小娘这人我也接触过,心思细腻,是个体贴人的,按理说不应该犯这种错误。而且就算是冯小娘一时疏忽,许知州本人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吃了些什么?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