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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花一种。


    郎平钦打不开房门,带着宿管赶到了宿舍,把门打开时,门已经不再锁了,于元流着眼泪,顶着肿成一片的头在看书,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袖,一半都湿了。

    「于元,你怎么了?」郎平钦问,第一时间关注于元,于元的眼睛肿成一条缝,眼泪止不住地从缝里流:「我没事。」

    「发生什么事了?」宿管站在门前,「脸肿了这么大一块。」

    于元崩溃说:「我自残了。」

    如山的压力压在肩膀,别继续问了,别再问了,问了又能怎么样,能解决什么问题,看到所有人都异常的愤怒,都愤世嫉俗。

    「阿姨。」郎平钦察觉到情绪,说,「我们的事情解决完了,您回去吧。」

    宿管说:「伤势太严重了,我不能不管,到底是怎么弄的?」

    全部的声音变了形状,顺着耳蜗流入,挤进脑海,变成了「你知道该怎么做」,变成了「我也会报复回去」。

    「别问了,别再问了。」于元破罐子破摔,「我自残了,我承受不了高叁的压力,我自残了,我打自己,我每天起床都先扇自己叁巴掌,今天学不进去,就是受不了了。」

    宿管向后退两步,郎平钦把宿舍的门关上了:「发生什么事了?」

    声音扭曲了,变成「『余』字一共有几笔」。

    于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,摔了一个本子,质问说:「你也要来问我吗?郎平钦?」

    郎平钦平和地注视:「我不是。」

    「那你叫什么宿管?」于元暴怒了,又摔了一个杯子,「难道我这样光彩吗?你想让我难堪!」

    郎平钦说:「你在迁怒我。」

    「我迁怒你?」于元步步逼近,郎平钦步步后退。

    女人退到床边,直截坐下了:「但是没关系。」

    没关系?

    没关系……

    于元的怒火一下子熄下去,眼泪不断流出,顺着郎平钦的腿,跪在地面上:「我错了。」

    「你不用承认错误。」郎平钦说,「我没有责怪你,你可以对我发火,我可以听着。」

    「我错了。」于元只是掉眼泪,「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我为什么会迁怒你?我错了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……」

    欺软怕硬,难道是人的本性吗?面对比自己强大存在顺从,面对和善相待的人,就以暴力相加。

    和余之彬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水不断从眼睛和鼻子流出,郎平钦说:「你可以迁怒我,如果这能让你好一些,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」

    「对不起。」于元跪伏在地板上,徒劳地道歉?「对不起,对不起。」

    站起身,对着本子道歉,「对不起,对不起。」;站起身,对着杯子道歉,「对不起,对不起。」

    「你可以继续迁怒。」郎平钦重复说,「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,即使迟钝如我,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。」

    于元说:「你不问因为什么了吗?」

    「我不问了。」郎平钦说,「不用问原因,只用看病因,医生不用了解这么多,我会给你敷一些消肿的药。」

    「那你能不能抱抱我?」

    郎平钦从床上站起身,拥抱了于元一次,把一只手臂插在于元的腋下,一只手臂揽在肩膀。

    「对不起。」于元的眼睛顶在郎平钦的肩膀,「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,我不该迁怒你,这样跟她们有什么区别?你恨我吗?你对我这么好,我就是一个白眼狼,我都没有报答你。」

    「不用报答。」郎平钦说,「我什么忙也没帮,我也什么都无能为力,我理应受到指责,旁观者也是雪花一种。」

    我还能继续高考吗?锡山理工还能考上吗?我会受到怎样的对待?余之彬今晚会带我走吗?

    这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?

    「真的对不起。」于元说,「我一点也不完美,作为一个人类不够完美,天生就出生在劣质基因的家庭,作为受害者也不够完美,又是出轨,又是迁怒了你。」

    郎平钦说:「人何必那么完美?」

    怀抱分开了,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,郎平钦和于元待在宿舍,郎平钦把宿舍的门锁上,从抽屉里拿出药包:「我也不完美,我们逃课吧。」

    下午的课讲了什么?全都逃掉了。

    像是逃避了半天的现实,生活在梦里,于元的眼泪从始至终不停,郎平钦把着于元的脸,为于元上了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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