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侯朝的区域,这里已经不会再有泥土了。 为了朝仪考虑,很多人都是靴子外面再套一层软靴。此刻他们把外面的软靴脱了下来,默默地来到午门前排队。 三通鼓还没响,此刻本不用先在这里整整齐齐地排好队。 但无形的压力之中,他们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雨中,而且不交头接耳。 “咚!”一通鼓。 “咚!”二通鼓。 所有人都等到了第三通鼓,午门左掖门和右掖门都洞开。 抬头望去,是肃立在雨中、铠甲泛着幽光的禁卫。 郭勋穿过右掖门,走到西角门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被任为勋卫散骑舍人的仇鸾。 咸宁侯病重来不了,但他的孙子还是以这种方式参加了大朝会。 面对郭勋的目光,仇鸾目不斜视,一动不动挺立在雨中。 朔望大朝会纯粹是礼仪性的。 大雨之中,锦衣卫陈设的卤簿仪仗庄重而辉煌,教坊司陈列大乐。 “天子升坐,群臣陛见!” 鼓乐齐鸣中,百官跪拜致贺。 “吾皇万岁!万岁!万万岁!” 抬头时,御座上终于出现了皇帝的身影。 郭勋心头的大石落了地,没见到真人之前,谁也不敢肯定皇宫里发生了什么。 现在他既然能端坐在这里,那就是宫中局势已经尽在掌握。 “众卿平身。”皇帝的声音不明喜怒,平静无波。 闷雷阵阵,大雨更滂沱。 今天的天子并不体恤群臣,大朝会的仪礼一项项井然有序地进行着。 站在雨中的解昌杰比什么时候都更渴望能位列三品以上,进入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站着。 雨幕之中,年迈的、身体不好的自然也不少。 可今天没有一人敢于表现出什么怨言,谁知道现在平静坐在那里的皇帝会因为哪一句话、哪一个字怒起来? 他寝宫的院墙和院门,刚刚被烧了啊! 大雨中,大恐怖。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里,常规的大朝会流程终于到达尾声,群臣都看向了皇帝。 若还没有什么事情,就该散朝了。 历来绝少有臣子在大朝会真的奏事,皇帝在这个场合也不问政。 除了太祖皇帝时。 但今天呢? “众卿可有本奏来?”朱厚熜开口问了一句。 没人站出来奏事,但杨廷和很紧张地站了出来:“陛下,听闻日精门遇雷击起火,乾清宫可有损?臣请工部即刻着手重修,另整饬清宁宫以待兴献王妃宫眷抵京。” 张锦身后的张佐不免抬头看了看杨廷和。 那天不提,这几天不提,今天倒是主动提出来了,他怕什么? 以张佐的脑子,他想不明白。 李鐩正要站出去表态,在他旁边的王琼略微摇了摇头。 皇帝还没发话呢。 朱厚熜看着杨廷和。 他不记得老秦说过有这场火灾。 现在的朱厚熜并不知道历史上真的有发生这件事,还是自己在登基前后与大礼议一事上的做法引来了这件事。 当他被黄锦背着在雨中狂奔时,朱厚熜深刻地感受到为什么皇帝会多疑,也切身地感受到了那夜色宫殿群落间隐蔽的可能杀意。 大雨中靠在日精门廊下睡着的两个当值太监被烧死了? 朱厚熜是真的不信。 雷击起火,什么火能烧得那么快,让两个近在咫尺的太监察觉不了,一直被烧死在原地? 又或者,天雷不是自上而下,而是斜斜地越过日精门的门廊屋檐,同时劈死了他们? 一左一右,日精门并不小。是他们的脚搭在了一起,还是天雷劈了岔? 朱厚熜沉默着,冷汗从西角门中文武群臣的额头滴落,而外面的群臣脸颊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。 “今日雨大,没想到大朝会竟会持续这么长时间。”朱厚熜终于开口了,“文臣去文华殿,武臣到武英殿。张锦,让朝食多备一些姜汤。” “臣!谢陛下隆恩!” 散朝后赐朝食,古来是有这个规矩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