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姑姐放在眼里。她想要的不是皇位,只是一把漂亮的大座,给她弄把好椅子,她就顾不上争权了。箭头伤及迎面骨,不可遽取,虎贲卿娘令禁军重新列阵,掩护主将,提醒道“有黄雀在后。侯姎速去救驾。”她身后有亲王府兵冲杀而来,北堂岑掰断箭羽,用作兵刃,伤其左目,又取咽喉,道“徐老娘万万为国自重。小妇去也。” 第二支冷箭迟迟没有射出,注视着北堂岑的身影离开射程,姬日妍放下雕弓。 完咯。 她揉着眉心笑出声来,完蛋了。她在亲手中伤北堂岑之后反而迟疑了,金锁顿开龙入海,栊槛乍破虎归林。三圣在上,她在此刻竟然感到释然,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如她所愿发生了:她对自己弟妹下不去手。 眼瞧中军赶来护驾,外有虎贲,内有北堂,太史令丞林规与几名言官由内室转出,阔海亲王此生独惧言官多舌,未敢妄动,犹待世女攻破谷门再做计较,却不知声称要与她共襄大业的姬四跟她原本就不是一条心,此刻想着亡羊补牢,犹未迟也,早已悖离她们的盟誓。 皇帝油尽灯枯,唯恐身死如风火散,遂令诸官上前,交代遗命,称“昔者,夷人犯境,家国将倾。关内侯讨而诛之,功盖四海,率土归心。今东宫即位,擢关内侯北堂正度为大将军,位列三妇之首,置大司马尊号,秩次不变,大总武事。擢太史令丞林规林履恒为太宰,置帝师尊号,位列三妇之上,总百官。” “主幼,恐天下闻而畔,二人假天女行政六年。主长,能听政,二人上辅天女,南面朝诸王,摄政以治天下再六年。及主二九舞象,壮能治国,二人反政于主,躬身为礼,北面就臣位。” 诸官行大礼领命,皇帝大行,鼎成龙去。东宫守阙殿下不过六岁稚童,牵着母亲逐渐冷硬的手臂,以袖掩面,啜泣不止。殿外掩杀声愈近,虎贲卿娘老迈,逐渐不支,先后两次被抢出垓心。亲王府兵入殿,林规率先起身,将幼帝护于身后,轻轻捂住她双眼,几名言官忠而忘身,相互搀扶,把臂而出。 殿内是幼女和文臣。阔海亲王逼近,北堂岑蜷伏的身躯从地面摇晃着升起,迎着她的步伐上前。二人呼吸相闻,便如同野兽狭路相逢。“卿受恩于先帝,岂能不思?”阔海亲王的声音低浅怡人,循循善诱,府兵手持长矛,森然列阵。她的佩剑抵住北堂岑的咽喉,划出一道血线“本王仁厚,可代卿掌夏官,总武事,上辅天女,下朝诸王。卿宜往见先帝于地下。” 兵刃激起皮肤本能的颤栗,北堂岑岿然不动,长枪别于左肋,平静道“幼主尚弱,羽翼未丰,某不敢遽行。请殿下为某达语先帝。” 即便是深宫里最为幽静的黑夜,北堂岑也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疑心白昼再也不会到来。她掌握杀人技,京师皇城内的贵女难以望及她的项背,更何况她与皇三女之间新仇旧帐,积怨颇深。为防幼主受惊,北堂岑挑灭宫室内所有灯烛,数秒的积习如同久盲之人。 暗室之中,幼帝寒泉忧思,哭声不绝。林规将她搂进怀中,指尖轻叩金砖,鼓而歌。 “运循环,情跌挽,人似长风不复还。花常开,月难满,朽桂枝头接新兰。” “生身不久死难防,世事阅尽绕羊肠。娘的胆,娘的肝,功收业障一齐休。” “自斟自饮长生酒,夺起仙俦芥籽舟。娘的骨,娘的脉,返本还婴心自由。” 小小的一团软玉伏于林规胸肋前,啜泣渐止,呼吸绵长,逐渐平稳,在恍惚间重回母亲的怀抱。数到三千时,阔海亲王人头落地,洞开的胸臆之间怒吐一杆渴血的银枪。 “太上皇有旨!” 自黄昏便在司马门浴血厮杀的莫元卿气喘吁吁赶来弘涎殿,徐过庭跟在她的身后,垂头擦拭佩剑,横向的刀伤从左侧眼底延伸至右颊,他拼杀得髻发散乱,浑身无有一处干净。余光瞥见母亲,徐过庭先是一惊,随后心虚胆怯,含收双肩蹑足而行。“过庭且住!”虎贲卿娘冷声喝止,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,两步上前攥住他的衣袖,将他一把拦在殿外,托住脸颊细细打量。“我不是为了找她顽的,母亲,不信您问武库令丞。我去给她送刀,关内侯飞驰而过,说世女兵犯宫门。”徐过庭唯恐母亲责备他伤了颜面,抬着手遮遮掩掩。正欲狡辩,却不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