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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、抚时泣荆冰释前嫌柳木接骨整旧如新


要和母父姊妹待在一起,养养精神。其实从西北回来的许多将领、包括北堂正度在内,都是如此,心神受创,魂魄惊悸,以至于不能自持,常有狂荒之举。但没想到,母皇只留了她一年,就因太女一事把她赶回了封地。”

    姬日妍至今都还记得,原本熟悉的人,从西北回来以后都变得很有些癫。洪姱暴躁易怒,一侧眼缘常常泛出锋利的暗红色重影,老苏桓则沉默寡言,很少再口吐脏字地骂人,成日窝在家里亲自看顾孩子,甚少出门。那些人里看着最正常的是北堂,不声不响地坐在角落,埋着脸无有举动。姬日妍和她年纪相仿,想上前结交一下,洪姱却让她别往北堂的跟前凑。她说这个人被催逼得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,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,别去招惹她。

    “皇姥姥说她没有意识到大姨已很年长,该有自己的生活了。是她将大姨禁锢得太紧,逼死了大姨。”几位姨母中,姬莹婼没见过的只有大姨,大姨投湖而死的那年她才只有两岁。其实她从皇姥姥的话中隐约得知戾王逼宫可能与大姨的死有关,但不管她再怎么问,皇姥姥也都不说。姬日妍却没想过母皇对少帝说过这样的话,思维为之一滞,在冗长的沉默之后替洪姱感到很不值得。

    “母皇希望是三娘害死太女,这样就跟她自己没有关系了。我一直天真地以为母皇真的怀疑三娘,为其极力辩解。那时六妹就说,如果母皇把三娘留在身边,那么还有回旋周转的余地,如果母皇赶走三娘,哪怕是自觉亏欠、无颜面对洪姱,她们也绝不可能再做母女。”姬日妍故作轻松地耸一耸肩,接着说:

    “——我和你娘对母皇的偏心倒是无所谓。我们两个年纪小,横竖也没怎么见过母皇,有时见了也是害怕更多。你别以为你的娘病弱,她不比我省心多少,只不过她闯了祸会推给我,反正我向来都是那个名声。当时我和她都或多或少为洪姱的遭遇感到不忿,作为不被母皇偏爱的孩子,也确实有些物伤其类。但毕竟长姊已经死了,我们不会面临同胞相争的困境,而且我们都心知肚明,长姊没有留下太孙,三娘对母皇有怨怼,我大部分时候都很昏聩,能承继大统的只有你娘。”

    “我娘她一直都知道洪姱会谋逆吗?在登基之前就知道了?”姬莹婼倏忽一愣,想问皇姨怎么从来不主动跟她说起当年之事背后的隐情,后来转念一想,是她自己不听。话哽在喉头噎了一下,姬莹婼不死心地打量着皇姨脸上的神情,试图分辨她有没有撒谎。

    “她知道。其实当时很多人都知道,三娘对母皇不满,在封地内僭分干名,不守国法,私铸盔甲,亲逼多官,令其称臣。闹出那么大的动静,只是因为三娘想回京师,如果母皇不让她回来,她就真的造反,可造了一年多,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。”姬日妍感到自己的脏器被挤压在了一起,喉咙相当逼仄。三娘是击退了龙马的人,如果她真心想造反,大可以闷声不吭地偷偷造,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?只不过是想引起母皇关注而已。每次尝试,她都说是最后一次,然而每次她都不肯死心。

    悲痛与缄默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,姬日妍低头搓了把脸,闭上双眼,揉着眉心道“尽管母皇不认为三娘会兴兵,但她仍然觉得三娘因太女一事而对她怀恨在心,常有怨怼,所以提前退位,让六妹登基执政。起初六妹常常写信慰问洪姱,同她一叙姊妹之情,说母皇也思念她。军政之事,北堂和苏桓处理不来的,就会交付给洪姱。但是陛下,树欲静而风不止,尤其是母皇正在让渡权柄。朝中党争激烈,六妹登基第二年忽然病倒,卧床不起,有人将她曾经难产之事翻出来大做文章,指责陛下克母不祥,六妹只好推辞自己德行有亏。此事关系重大,动摇国本,矛头直指我与三娘,催逼着我们姊妹相争。”

    娲皇天女代表着神的力量,从来都一手持剑、一手布道。使用刀剑、依靠暴力所维持的统治不能长久,逐鹿天下更是狂狡不息、乱臣频出的根源。戾王早在僭越身份、怨怼太皇时就失去了统治的合法性,就算极力否认母皇的受命之符、天人之应,正统也不可能落到她的头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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