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持一把铜杵,轻轻敲打蒲团前的铜罄,发出一阵阵金石之音。 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,外朝被大臣呼之为内相,内廷太监尊称为老祖宗,此时却恭敬的跪在蒲团边上,向嘉靖皇帝念着群臣的奏表。 吕芳的声音抑扬顿挫,吐字清晰,这位帝国内相最让嘉靖欣赏的能力,就是能从群臣云里雾里的奏疏中,提炼出关键的内容。 此时吕芳念的是兵部尚书聂豹的奏疏,吕芳并没有照着奏疏念,而是挑出奏章中最关键的部分,讲给皇帝听: “皇爷,聂尚书奏言,如今天下兵备驰弊,其根本是在于将校对朝廷不用心,不肯为朝廷效死。” 嘉靖停下了念诵道经,轻轻敲了一下铜罄,最善于揣摩嘉靖心意的吕芳立刻继续说道: “将校对朝廷不用心,是因为他们对朝廷心有怨愤。” 嘉靖再次轻轻敲打铜罄,吕芳知道这封奏疏引起了嘉靖的兴趣,他连忙说道: “聂尚书看了兵部的勘磨,如今卫所军官中,不少都是因罪充军的犯官后代。这些人的祖先本就是大明的罪人,世代因罪而羁于军籍,现在他们的后代因为机缘功劳当了军官,对朝廷能有多少忠诚可言呢?” “本朝律令本就有言,罪臣后代不能为官,这些罪臣子孙混于将校之列,带坏了卫所的风气,才让卫所之兵如此不堪战。” 只听到铜罄连续敲打三下,吕芳知道这是嘉靖皇帝对这份奏疏有了兴趣,他立刻继续说道: “如今东南倭乱迟迟不得平定,也有这些卫所罪官养寇自重的原因。聂尚书认为应该让朝廷派出使者,清查各地罪臣子孙,革去他们的官职,追缴朝廷历年的赏赐和多发的俸禄,用这些钱充当军饷,再简拔军中良才充任军校,则不需朝廷均输钱粮,东南倭寇之乱自解。” 吕芳小心的看了看蒲团上嘉靖皇帝的脸色,只看到这位忠孝帝君面容肃穆,看不出喜恶。 吕芳再次感慨天威难测,只听到嘉靖突然开口问道: “内阁怎么看?” 吕芳立刻翻到奏疏最后,瞥了一眼内阁的批文说道: “严阁老赞成,徐阁老反对,李阁老不置可否。” 嘉靖笑着说道:“你是不是奇怪,内阁这两位阁老,怎么调换了立场?” 吕芳连忙低下头,他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,最忌讳的就是结交外臣。 听出了皇帝的试探之意,吕芳连忙说道:“臣怎么好揣测阁老的心思呢。” 嘉靖突然提高声音说道:“他们是臣,你也是臣!论忠心,外臣不如你们内臣,可自古皇帝都要用外臣,未有用你们这些内臣治理国家的,吕芳你可知道为何?” 吕芳连忙叩头不敢回答。 嘉靖说道:“盖因外臣能解君父之忧啊!徐阶这帮清流,整日拿着东南倭乱喊穷,空发议论,只有这聂豹还知道为君父分忧,朕要用的就是这般能做事的臣子” “让兵部拟一个方案,递到内阁。” 吕芳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。 皇帝第一看重的,就是“倭寇之乱自解”这句话,更看重的,则是用罪官罚钱充墨军饷,就能堵上清流喊穷的嘴。 而多出来的钱,那自然是给忠孝帝君修宫观了! 吕芳领了旨意,从玉熙宫退出去,此时突然刮起了一股寒风,雨滴从东南方向瓢泼的落下来。 看着突然变色的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