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放鹤嗤笑一声。 这话是在讥讽自?己年纪小没见识,只知纸上谈兵想当然。 书读得一般,读书人的阴阳怪气倒是学到精髓。 难怪只是第二。 “敢问郭兄,地方官职责何在?”秦放鹤忽问道。 他太了解郭腾这类人的心思:高高在上,哪怕往上数三代也是种地的,一朝有了功名,便认为?自?己与寻常百姓不同了,将他们视为?草芥。 可悲的是,在这个时代,甚至可能不止这个时代,仕人群体中这样?的人才是绝大?多数。 “秦兄连这个都不知道么?自?然是上报效朝廷,下?教化百姓,如此?方不辜负一身才学。”郭腾朝着京师所?在方向拱手,一脸大?义凛然地恭敬道。 徐兴祖看着秦放鹤的神色变化,心里咯噔一下?,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。 蠢货。 秦放鹤当即冷笑出?声,语气陡然一变,从平和到尖刻,犹如离弦之箭锐不可当,“原来你也知有教化百姓,却口口声声顽民?难化,若人人生而知之,又要你我何用?! 在其位谋其政,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,你痴长我一轮有余,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? 既已知顽民?难化,更该悉心教导才是,岂能如你这般轻易抛弃,弃之如敝履!君者,舟也;庶人者,水也。水则载舟,水则覆舟。普天之下?,皆为?水,若上下?一干官员皆如你一般稍有不顺便不加理会,岂非要混账误国!却将陛下?仁政置于何地?将周大?人等勤勤恳恳的官员置于何地?将百姓爱戴拥护之心置于何地?” 早在郭腾回答他问题的瞬间,就注定要输。 文人一张嘴,杀遍天下?,官场、学场打嘴仗并不罕见,自?古以?来就有论学的传统。但辩论也有技巧,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?,简单来说就是不能别人问什么,你答什么,这样?永远只能被动防守,无法掌握主动权。 如果郭腾真的足够有城府心计,就该在秦放鹤发问时反问回去,或者另起话题,如此?方能有一线生机。 但是显然他没抓住。 秦放鹤的语速飞快,又有意识地引导辩论方向,郭腾从一开始就被牵到了他的节奏里,根本来不及动脑。 直到最后一连三个“置于何地”砸到脸上,郭腾才骤然惊醒,不禁脸色大?变,欲要反驳。 旁观的徐兴祖等人更是冷气连连,终于意识到这个年纪轻轻的案首远不像外表那般纯良无害,一时心神俱震。 此?时的他宛如幼兽捕食,首次亮出?利爪,不见血不回。 或许郭腾最初只是嫉妒,却不料到踢到铁板,如今连“不敬朝廷”的大?帽子都扣下?来,任凭他巧舌如簧,今日不死也要脱层皮。 一鼓作气,再?而衰,三而竭,秦放鹤深知斩草不除根的麻烦,所?以?根本不打算给郭腾复活的机会。 甚么相逢一笑泯恩仇,都是屁话。 世上最记仇的就是读书人,他与郭腾论战到此?,早已超出?普通嫉妒和个人恩怨,俨然已经上升到政见不合的地步。来日他们为?官做宰,也只能是对立的两派,不死不休。 此?人对外自?视甚高,对内残酷无道,难当大?任,既然如此?,不在此?时将隐患扼杀在萌芽中,更待何时? 在众人看来,秦放鹤就是说得热血上头,索性?出?列,快步来到郭腾面前,指着他的鼻子喝骂道:“败坏陛下?声誉,此?为?不忠不孝;视百姓为?草芥,此?为?不仁不义。似尔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庸碌之辈,此?时便知推卸责任,歪曲圣听,使黎民?百姓不得蒙皇恩,受雨露,来日即便做官也是昏官,为?吏也是酷吏,只会玷污圣誉、祸害百姓!有何颜面公然狂吠!还不速速离去!” 论理,今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