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更像一株被供养的菟丝子。 程夏的人生早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,自那场灾祸后,再也飞不起来。她必须化成菟丝子,攀附另一棵大树才能继续存活。 那棵大树能被汲取营养多久,她寄生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,程夏不知道。 八点多门铃响了,接着有人开门进来。 “程小姐?”是一个中年女声,“程先生走前把钥匙放在门口地毯下,说我直接进来就行。” “我在……在卧室。”程夏慢慢用双臂撑起上半身。 接着卧室门被打开,露出一张有点熟悉的中年妇女的脸。 “刘阿姨好。”程夏跟她打招呼。 刘阿姨用这几秒钟的功夫判断了程夏给她的印象。比起刚开始那会儿,她变得内向沉静了。 安顿下来后刘阿姨给她做了早餐,牛奶煎蛋面包,是照着程星发的便签做的。 仅仅离开两周,程星还是把每天从早到晚应该做的事都向她交代清楚,包括程夏有什么忌口,什么时候做复健,几点睡几点起,甚至空调应该开多少度。 而他也只不过是她弟弟而已。 “你弟弟真没得说啊。”刘阿姨对程夏感慨。 程夏低着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 “看你心情不太好,是想他了?”刘阿姨努力打破沉闷的气氛,“还有几天他就回来了。” “也许下一秒就提前回来。也许永远不会回来。” “嗯?”刘阿姨没听懂。 “阿姨,我想吃桃子,你帮我洗一个吧。” 程星临走前给她买了一堆水果零食,纸尿裤又屯了一箱。 仿佛真的永远不会回来。 接过刘阿姨给的桃子,程夏并没有立刻吃,她坐在轮椅上看向窗户。窗外一只蜘蛛正在防盗窗上结网,旁边香樟树的绿叶随着微风颤动,对面住户正在阳台悉心照料那一整排旺盛的绿植。 自从瘫痪后,每天,每天,程夏百无聊赖又阴郁消沉,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像这样呆在卧室中,倾听外界人与自然的声音,观察对面阳台的花花草草,这会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。 没有人会陪伴她逛街购物娱乐。儿时的玩伴曾和她一起出门,会帮她挪开障碍物,在她落在后面时等她驱动轮椅赶上。但两叁次之后,她们再也没有向她发出过逛街邀请。 她的生活随着身体一同化成死水,腿动不了了,她的社交也动不了了。没人会喜欢累赘,愿意留在她身边的,只剩下程星一人。可是程星,又会留在她身边多久呢? 吃完饭程夏给程星打电话,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俩人拿着手机隔空相对无言。半晌程星留下一句“注意身体”,就挂断了电话。 耳边“嘟嘟嘟”的无信号声,让程夏怔在那儿。 她的胸口又涨满那股熟悉又强烈的不安和空虚,想歇斯底里却又根本无力发泄。她想起这个月的稿子还没写,于是伸手搬来床头的电脑,想通过写文转移注意力。 这时传来敲门声。 “程小姐?”是刘阿姨的声音,“给你热了杯牛奶,要喝吗?” “请进。”程夏跟刘阿姨说过直接叫她程夏就行,但作为雇员她不肯改口。 对着电脑一个字都憋不出来,她只好喝下牛奶酝酿睡意,这是程星给她养成的助眠习惯。 结果半夜程夏从梦中惊醒,那是个不好的梦,她摸到眼角湿漉漉的,居然在梦里哭了。 醒来就难以再次入眠,程夏心有余悸地回想那个噩梦,又想到睡前给程星打的那通仓促短暂的电话,第无数次地难过:为什么程星总是对她少言寡语,沉默得令她忧伤。他在外面也是如此吗?她分明记得曾经的程星是那么地喜欢跟她说话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