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机们,就像从来没见过下雪的南方人,特别兴奋,有一段路上人很少,他们一脚油门,恨不得把车开到天上去。 在路上忙着的除了司机,还有地质专家。 他们受无人驾驶组雇佣,需要拍摄沿途的地质地貌特征,以便提升驾驶辅助系统。 此时,头顶上还是一半阳光一半云,有阳光的地方,蓝天如洗,十分可人。 坐在头车上的摄像师举起摄像机,要拍摄阳光下的车队,让大家摇下车窗,对着摄像机挥手。 却不料忽然之间,天暗了下来,原本只占据着一半天空的云,悍然撕毁与蓝天的互不侵犯条约,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铅灰色。 下一秒,风起,再下一秒,下雪了…… 风卷着雪粒直往挡风玻璃上拍,所有车都哆哆嗦嗦地摇上车窗。 此时车辆的优劣性,就充分展示出来了,有的车窗密闭性极好,关上就与世隔绝,安宁温暖。 有两辆车就惨了,车外总钻风,车里小钻风,只恨不能在窗缝堵上两床棉被。 高原的雪,来得快,去得也快,走了没多远,风停雪住,只有反射着阳光的雪层证明刚刚发生了什么。 无人驾驶辅助系统的天气模块,刚刚干了一点正经事,但是还不够正经:提前十分钟预警马上会有雪。 “才提前十分钟,连持续时间和雪量都不说,废物。”安夏对自家产品一向高标准严要求。 在她看来,十分钟毫无价值,使用这个服务的人都在开车,又不用找地方躲。 “还是很有用的。”司机觉得已经很好了了,“可以提前预判道路的湿滑或者上冻的情况。” 安夏还是觉得没用,但现在也没有解决的办法。 这需要气象卫星的帮助,现在中国的上空只有1988年发射上去的风云一号太阳同步极轨卫星,连城市天气预报都以不准而闻名。 何况是高原山区的小气候,一直以来都是靠经验丰富的当地人看天计算。 地上稍稍有一点点雪,安夏嘱咐头车减速,慢慢开,大不了今晚就住在荣许兵站。 经过了一段抖如筛糠的搓板路,前面有一辆车忽然停下来,说怎么都发动不了,几个司机都下去帮忙看。 跑长途的人,或多或少都会修,不然为了一点小问题坏在半道上,会成为行业笑柄。 要说,还得是汽车兵牛逼,他们正好也在一旁休息,几个人凑过来看了一眼。 “我下去看看。”一个年轻人卷起袖子,拿着扳手「哧溜」就钻进了车底,在下面不知道捣鼓些什么。 安夏坐在旁边看热闹,忽然,一个脏得看不出人样的人凑过来,对她啊啊啊的说着什么。 把安夏吓了一大跳,陆雪下意识将她挡在身后,警惕地看着来人。 那个女人的衣服已经脏烂看不出模样了,勉强从款式看出不是藏袍,是汉族女人。 她身上都是黑泥,指甲很长,指缝里也嵌着污脏,整个人像在山里跑了几年。 再加上她发不出声音,安夏已经脑补了她是被拐卖到山里很多年,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可怜人。 见她并没有攻击性,安夏从陆雪身后绕出来:“你会说话吗?” 那个女人点点头,又啊啊啊了几声。 安夏和陆雪面面相觑,不知这是哪里的语言。 “你是不是渴了?”安夏看见她嘴唇的干裂,倒了一杯水给她,“先喝点。” 女人一气将水喝干,试了个音,她似乎是很久没有说话了,音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。 安夏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「咪咿咿咿——吗啊啊啊」先开个嗓。 然后,她终于能说话了。 她说自己叫红梅,是赣州人,来找丈夫的,丈夫在邦达兵站。 “在哪?”安夏转头问了一句。 “哦,在左贡兵站前面。” 今天车队的努力目标是左贡兵站,想摆烂的话,就住在荣许兵站。 邦达是今天无论如何也努力不到的地方。 她说自己是先坐火车到成都,再从那成都到巴塘,再从巴塘一路徒步走过来的。 “兵站就这么对你?”安夏惊讶于她身上的清洁问题。 就算兵站条件差,热水也是管够的。 “兵站?没看见呀。”红梅摇摇头。 从巴塘走过来,路上会先经过海通兵站,再路过竹卡兵站,不知怎么,她一个都没看见。 一路就靠着自己带的干馒头和水过日子。 她也不敢向这边的藏人求助,连一口热水都不敢要。 他们实在太穷了,吃不起好东西,娶不起老婆,但还想开枝散叶。 直到千禧年之后,在偏僻藏区,一妻多夫制也很常见。 但这个一妻多夫,跟男权社会的一夫一妻多妾制有着严重的区别。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