服那么多的役,这算是什么喜事吗? 周里正还真拿这个当喜事在办,毕竟接待好了,从上到下都是能加官进爵的,虽然轮到他一个小里正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,但际遇这种事情,谁知道呢。 他笑吟吟托了托手中的布告:“圣上近年常往南行,咱们县令大人算着许就是这一两年就该到咱们这边了,不管圣上来是不来,咱们下边的准备总要先做起来,所以诸位瞧瞧,为了迎接圣驾,今冬咱们得先把路修一修了,一家出一丁,一个月的役力。” 别宫行馆那是确定之后的事,修路却是可以先准备起来的。 周大郎和周二郎的脸都垮了下来,徭役,又是徭役,这是一点闲也不肯给他们留啊,把人当牲口,下死力气用呗。 不,连牲口都不如呢,这年头谁家有头牲口,那都是小心照料,爱惜得很,哪舍得往死里用? 周大郎和周二郎这样想着,周里正已经展开布告念了起来,底下十里村的村民是一脸的麻木。 官府要用人,发个征役布告就行,又容不得他们反抗,一年又一年的,早都习惯了。 他们甚至庆幸,只是修路,只是一个月。 好歹不是跟七年前那样,被征走挖河挑沙子,一挑就是三年,村里绝了户的那一家,唯一的一个男丁就是死在挑沙的路上。 也不是跟四年前那回一样,征了稍懂些木匠手艺的民夫去修朝廷在南边征用的战船,那一回因为朝廷催得紧,被征去修船的人日夜都不能停息,有累死在船边的,有没日没夜的泡在水里,大腿或是腰部以下泡烂了,生出了蛆虫的1。 陈有田就是那一次被征去,他幸运一些,回来还剩了半条命,家里穷尽一切去治,养了一年,才算捡回命来。 修路一个月啊,村民们听到这个,竟是齐齐松了一口气。 人群之中有个汉子,极度兴奋:“周里正,一天管几顿饭?” 桑萝讶异于那道声音里的激动,循声望去,旁边就有妇人低声道:“周癞子家今年交了税,明年怕是要揭不开锅了,服役虽说吃得不好,但好歹还是给吃的,倒能省出口粮来。” 原来这就是周癞子。 周里正通知服役的事,从来看到的要么是苦脸,要么是讽刺的神情,要么是麻木而面无表情的,难得碰上这样捧场的。 他笑道:“自然管,管两顿。” 周癞子一听只有两顿,脸上的兴奋僵了僵,服役干的都是重体力活,只管两顿指定是要受大罪的。 转而一想也是,哪一回徭役能管三顿呢? 有吃就不错了,好歹省出一个月的口粮来。 他搓着手,一张沟壑纵横的黑脸膛子还是腾起一点子希望的红光来。 周里正把众人神色皆收眼底,顿了顿,这才道:“这一回与往回有些不同,从前服徭役只需每家一个十八岁以上的男丁,家中没有适龄男丁的就不需去了,这一回时间虽不算紧,但任务重,咱们县令大人体恤大家劳苦不易,也是为表公平,决定家无男丁的就由妇人上,不计男女,不分老少,总归一户要出一人。” 话音未落,人群中就轰闹了起来。 “妇人怎么干得了修路那样的重活?” “我们家只剩老人和孩子,难道我这把老骨头去?还是家中稚子去?” 沈安和沈宁也紧张了起来,沈宁已经不觉握住了桑萝的手。 桑萝闭了闭眼,她再是没有想到,有一天服役这种事情竟会落到她这样一个才十五岁的女子身上。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? 照周里正那话去说,这家要是没有她,只有沈安沈宁兄妹二人,合着小兄妹二人里还要拎出一个去服役? 何其荒谬! 周里正由着人群闹闹哄哄说了会儿,这才抬手压了压,道:“静一静,听着,县令大人也有言在先,若是女子与老幼服役,自然是安排相对轻省的活计,挑水做饭,就算是修路挑沙,那分到的工也会少一些,这些都不需担心。”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