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云辜脸孔又抬起来一些,绝俗的姿容纵使苍白, 却因他一个微小的笑容, 再度焕发出耀人的光彩。 他点了点头,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好。 杳杳却不知为何, 不忍去看他的神色, 就好似一个不经意之间,他就会消失一般。 她扶着他回了院子里,又将他小心地扶进屋中, 在榻上倚着。 “要不要叫大夫?” 她这样问着, 起身就要往外走,却被人拉住。 那只手似乎并无多少力气,却带着执拗的力道。 杳杳回过头。 周云辜正紧紧盯着她,气息又微弱了几分, 道:“给我算一卦吧。” 望着他这副模样, 杳杳不知为何红了眼眶。 “好。” 她抬起手, 覆到周云辜的额上, 触着有些冰凉。 她顿了顿, 将手缓缓往下移,抚过眼前人的眉眼, 密而长的眼睫扫过她的手心,带着微微的痒麻。 周云辜顺着她的动作,顺从地合上眼睛,因为病痛而紧皱的眉头也好似松了一口气般地松动下来,重新归于平静。 就好似陷入了睡梦之中。 杳杳深吸了一口气。 她从来都不会算卦,她只是能够入梦,预知他人浅显的未来,阅览他人庸碌的过去。 而眼前的人纵使在她的灵力抚慰下暂缓了病痛,睡了过去,身体状况却依旧危急。 她不知道自己若是入了梦,会看到什么样的未来。 她头一次产生了犹疑之情。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她又定定看了周云辜沉睡的面庞一瞬,就抬起手,拈了诀,直直点在他的眉间。 …… 凡人的梦向来脆弱而不设防,杳杳此次入梦却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。 这一分阻力让她觉得有些熟悉,却一时想不起来。 杳杳抛去庞杂的思绪,只潜心往那一处梦境里钻。 终于破开了层层的无形阻碍,杳杳缓缓落地,站定了身形,却猛然发现,自己身处在一片迷蒙的雾气之中,脚下也踩不到实处。 她猛然惊觉这份熟悉感是来自于何处,一时间彻底变了神色。 眼下的这个梦,如同困惑了她的那一处梦,几乎无二。 “怎么可能。” 杳杳下意识就喃喃出声,而声音却好似转瞬就被那些雾气吞没,连一丝回音也无。 她定了定心神,继续往内走,却发现,这一处的雾气好似稀薄许多,并不是如同那位神君的梦境里的一般,浓厚得好似流转不开来;周云辜梦境中的迷蒙雾气,似乎显得有些紊乱,好像就快要散去一般。 杳杳依旧没有放下心来,而是时刻防备着被这一处梦境弹出。 出乎她意料的是,她在其中行进得很是顺利,很快便走出了愈发稀薄的雾气,眼前的景象也豁然开朗。 她阅览了周云辜被奉为天煞孤星的,孤寂而短暂的一生。 她的神色变得格外复杂,不似旁观他人梦境时的冷漠与置之身外。 她这段日子时常拿着天命不可违这一句话去堵他人不甘的请求,却未曾想到,转眼自己在面对一段来自旁人的、不可违背的天命时,会陷入如此犹疑的境地。 心中浓重的不甘不可能简简单单地屈从于一句“天命不可违”;或许她曾经总说着,天命不可违,仅仅只是出自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。 原来她曾经是这般的冷漠吗? 杳杳茫然地想着,那为何此刻,自己又丢掉了所谓的冷漠,反而觉得心中难受呢? 她茫然不过片刻,复又坚定了神情,不再望梦中仍在续演的哭天抢地的丧葬场景一眼,而是转瞬间就脱离了梦境。 重新在寂静的房屋中出现,杳杳额上带着汗意,却来不及抹掉,只是瞧了榻上沉睡中的周云辜一眼,就在指尖凝聚起一团隐约可见的灵气,随后轻轻放置在周云辜的额间。 这一团灵气足够蕴养他的神魂片刻,使他不至于就此毙命,却只是治标不治本。 杳杳却不再停留,一挥衣袖,身影就消失不见。 …… 周云辜再度睁眼醒来时,日月已经轮转了一轮又一轮。 他有些恍然,自己好似睡了很久。 缓缓直起身子,身体里依旧空乏无力,是他熟悉的久病之兆,病痛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事物悄然驱走,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不适。 他起身,脑子里仍旧有片刻的茫然。 他隐约记得,自己失去意识前,是在乞巧节当日,突然发了病,似乎生命就此从他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