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剑秋将车开进乐山烈士陵园的时候,雨下得正大,偌大的停车场空空荡荡,看不到他人的身影。 平时出现场时他们基本上都穿警用雨衣,也因此直到何剑秋准备下车时他才想起车上没有伞,不得不小跑两步进了门房,问守陵人借了一把。 “何队,下次让您太太给您在车上准备把伞吧,咱们这儿就是雨多。” 守陵人也早就认识他,除了伞,还给了他一瓶二锅头:“按您说的,我平时都会给他倒一瓶盖,现在这瓶就快见底了,何队您就全拿去吧。” “好。” 何剑犹豫了一下,还是没有告诉守陵人他已经离婚了,只是撑着伞慢慢走上灰白的小路,路上不忘看了一眼微信。 他和白央约的是下午四点,他请了一天的假,时间上还来得及。 何剑走快两步,很快就在一众灰白的墓碑里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方碑,就像守陵人说的,墓碑前搁着一只小小的白酒杯,如今里头盛满雨水。 身为缉毒警察,新闻媒体上很少出现他们的照片,也就只有在烈士陵园这样的地方,这些逝去战友的照片才会被鲜明地印在汉白玉上。 一转眼,何剑秋已经从警十年,而他从缉毒调到刑侦才刚满一年半,一切就好像发生在昨天。 “说好一起退下来回国喝酒吃小龙虾的,结果你倒好,早早当神仙去了,小龙虾也没得吃。” 何剑秋伸手拍了拍潮湿的墓碑,想起他的师弟去世时才只有二十四岁,要是在国内,也就是刚刚毕业找工作的年纪。 那一年,他们一起在金边卧底做下线,何剑秋化名何剑,师弟则叫阿辛,两人负责潜入当地的贩毒组织,里应外合将交易地点提前通报给联合专案组。 然而,就和许许多多悄无声息倒在禁毒一线的公安烈士一样,阿辛最终没能从金边回来。 在最后的任务里,他选择暴露自己保住同僚,最终,何剑秋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淹死在了一个窄小的鱼缸里。 直到很久之后他成了山城支队的刑侦副队长,那个鱼缸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何剑秋的梦里,阿辛在水里睁着眼睛看着他,嘴巴一张一合,像是在让他带自己回家。 有好几次,何剑秋甚至已经梦到过自己不顾一切地扑上去,而在枪响的时候,他醒过来,恍恍惚惚间,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一部分跟着师弟一起,早早就死在了异国他乡。 因为天生一张娃娃脸,何剑秋在这十年里反反复复地扮演过很多个失足青年,然而,自从从金边回来,他就再也没有用过何剑这个化名。 直到,这回他在辖区里做了一个小小的潜入任务。 “说起来那年,你应该快过生日了吧,我记得弟妹和我说过,你的生日在秋天,枫叶都红了,她还说要等你回来和你一起吃蛋糕的。” 何剑秋说着,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切得规整的奶油蛋糕,上头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,就只有雪白的奶油堆叠。 缉毒十年,何剑秋见多了不干净的人和事,而他所知道的,真正无暇如纯白奶油一般的生命,却大多都早早凋零在了黑暗里。 “当然是要纯白的蛋糕啊!你在想什么!” 站在墓碑前,何剑秋忍不住想起起不久前,白央在和他打电话时用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:“虽然我们做蛋糕的都是颜狗,天生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,但是这种追求还是有的,越纯粹的东西越要配纯粹的蛋糕……只有奶油的那种。” 眼前浮现出老板那张一提到甜点就煞有其事的脸,何剑秋不禁笑出了声。 在认识这个神奇的甜品店老板之前,他从来没想到一块蛋糕还能有这么多讲究,但最终当他听完那一番话走进蛋糕店,想给故人选一块生日蛋糕,他挑中的就是手上这一块。 纯白奶油蛋糕。 “我最近认识个朋友,他说干净的蛋糕衬干净的人……阿辛,生日快乐。” 何剑秋在雨里给故友庆生,他唱完生日歌,将蛋糕放在坟前,很快,有雨滴打在蛋糕上,奶油渐渐化了,就像是被人舔掉了一角一样。 这场雨来得快去的也快。 下山的时候,雨已经停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