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和新同桌终于能放开拘束聊天时,我才知道,原来在别的同学眼里,我很难相处。 我不觉得自己长得凶神恶煞,回去以后,对着镜子观察了很久。大概是从小养成的皱眉的习惯,让同龄人误会了。 装成熟,可能有一点吧,但更多的是压力。 每天都要和弟弟比赛练字画画,真是过够了。书房那么大,却要我们两个挤一张桌子;有现成的墨水,却要拿墨条当借口浪费时间;只不过是逗小孩的过家家,却老是郑重其事地说:“来,君兰,看看你和弟弟谁厉害。” 有什么可看的,反正我们这个年纪只能临摹,各练各的,各画各的呗。 但我弟,蠢货,还当真了,和我并排坐时,就诬陷我,说我占了大半张桌子,不让他画。他甚至绷紧左手,抵着我的右手推,导致我的字歪歪斜斜,墨也浸纸了。 好烦,他就这么点出息,爸妈还要说:“别闹姐姐呀,乌苏,认真比。” 没在责怪,在夸他可爱。 有时候我真想做大姨家的孩子,这样我的一母同胞就会从脑袋不灵光的乌苏,变成好相处的连伮表姐。 她很乖,不会来事,温柔安静,又刻苦,又会看眼色,是最受外公期待的小孩。在这个一切都围着外公转的家里,谁能被他老人家当作器重的下属对待,谁就会拥有相对成功的前半生。 我的父母没能做到,秋原哥和寥原姐也没做到。大姨勉强做到了,但她后来却完全脱离书画行业,去做流行病医生。 任务就落到我们这一代身上……细想,我和连伮表姐还是竞争对手。当然,乌苏就算了,他简直无药可救。 一起去参加外公的什么协会活动。实际上就是同好和后辈齐聚一堂,喝酒奉承。连小孩都能感觉得到,我不信那些穿得很体面的人察觉不出来。 但他们在酒桌上的表现和穿着一样体面。我有些发怵,我也会有长大的一天。 连伮姐坐在我前面,侧着头画画。 别的人家这时可能会捉小孩来唱歌跳舞捣鼓乐器,到了我家,这个环节自然而然地替换成了绘画。 协会会员对连伮姐的画赞不绝口。他们抽烟喝茶,将她团团围住,不知道又在点评什么。我躲在后面庆幸,还好今天没有轮到我。 连伮姐总是带一点笑。 画完了,她从香烟中脱身,迈过许多双皮鞋,站在我身边。 和我一样的长辫,大我一岁的年龄,却从来没有我的情绪。凭什么? 我故意说:“烟味很臭。” 她摸摸我的辫子,用不符合年龄的成熟,将我衬得像幼稚园小朋友。 我觉得她一定藏了什么亏心事,又或者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,再不然,就是她在扮演一个生活需要的角色,否则,她没理由这样善解人意。 毕竟除了外公,大姨是这个家里最有魄力、最独断专行的女人,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只白兔。 不过,留给我探索的时间不多了,外公要在这次聚会上宣布歇笔,带着大姨和连伮姐搬去别的地方生活。 我记得妈讲过,外公这是下了决心,要重点培养连伮姐,还叫我赶快努力。 嘁,我高兴还来不及,即便我比乌苏和其他同龄孩子画得好,我也不喜欢画画,一点也不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