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把钱硬塞给小力,“家里去吧,路上看着点儿车。” 门口的风吹着灯笼直晃,田有海实在是想不明白,“来的时候好好儿的,这出城门怎么就出不去了呢,去了招待所那边儿,上午还好好的,下午就撵着我们出来了,这些日本人可真不是东西啊,怎么就跟狗一样的,说变脸就变脸呢,来的时候说学习交流嘛,整个青城好家伙,就来我一个,整个山东,就来了我们三个。” 他讲的极其得意,所以也想着投奔扶桑,说了一气儿,本以为扶桑会说什么,最起码叙旧会吧,最起码骂两句也行x?啊,跟王乃宁一样似的。 结果她竟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,直勾勾地看着你,脸上带着笑,像是看到你心里去,就看着你说。 他心里就哽住了,“桑姐儿,好歹咱们旧相识,外地见到了是老乡,你看你家里——” 扶桑拉了拉毛领子,还是笑吟吟的,“对您不住了,您兴许联系联系日本人那边儿呢,这事儿干的是真不地道,这北平夜里这样的冷,一晚上外面倒卧冻死的在南城墙没有十个也有八个,您要不往别的桥洞下面看看有没有地儿。” 她轻轻抬抬手,“您求我也没用,我您是知道的,从小最没脾气的一个,不像是我叔叔跟爸爸,您跟我说什么,我都没法儿做主。” 新请的门卫尽职尽责,看扶桑进去,就撵着人走,“认错人了,就是认错人了,您实在不行啊,去领取一下救济粮,去南城墙那边儿看看去,兴许政府放粮食的。” 田有海给吃了个哑巴气,眼看着扶桑跨过庭院,上台阶的时候回头,站在台阶上,就那样微微抬着下巴冷清地看着自己,才突然回味儿。 这死丫头! 存心的寒碜他,看他热闹的呢。 跳脚,“嗨,我说你没心没肺的,如今你过好日子了,看不上我们穷亲戚了是不是,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。” 给门卫一通威胁,“再不走,我找巡逻的来了,你到时候给一顿打。” 扶桑转身推开门,屋子里灯火通明,宋旸谷拿着一本闲书,在等她呢,看她回来多问一句,“怎么回来的晚?” 早前,吃完晚饭就家里来了。 她也不太喜欢走夜路,夜里凉的很。 手脚都是冷的,放在宋旸谷腰两边,“给我暖一下,日本人封城了,今儿下午,不进不出。” 宋旸谷点点头,“我听收音机了,说是要攻城。” 自从北平没有了,好像隔一段时间就要反攻回来,不管什么样子的付出,北平城门一直站着日本人,没有成功过。 俩人靠在一起,体温不一样,有的低一点,有的高一点,可是能报团取暖。 封城了,这样的严峻,兴许今晚兴许明晚,就打起来了,炮弹会像是流星一样的,在城里乱飞,成败与否,城里的人都要经历一场生死大难。 乱世真的差劲,真的要苦很多。 可是这样安静地坐着靠在一起的时候,就会觉得有希望,觉得屋外的风声不是凄厉的,是欢乐的腔调,是让人觉得明天还有期待还有希望的日子。 哪怕战火纷飞,哪怕子弹横飞,哪怕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不会被流弹打中横死街头,但是你只要觉得有值得的事情,那就跟任何一个年代是一样的,都是幸福的。 每一个时代的幸福如果称重,都是等量的。 扶桑邀请他,“晚上有时间吗?如果有时间的话,想邀请你一起看星星,今晚我回来的路上,很闪,不想你错过。” 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,但是她还是很客气而隆重地邀请。 宋旸谷就陪着她看。 星星好看吗? 不好看,他觉得不好看,跟看见路边的花鸟一样,寻常的东西。 可是扶桑说它闪,会说哪个亮,他在一边,就能坐住了,就能看着好看,就觉得有美感,“国外有天文望远镜,很大,等解封了,我托人买一台运过来,可以看的很清楚。” 前后可能有十分钟,就这么短暂的时间。 但是两个人感觉都很好。 像是夏天看见了萤火虫,在那里飞啊飞啊的,朦朦胧胧的暖。 大概出事前,总是多有预感的。 战场之下,总有硝烟,无法避m.BJZjnf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