洗完澡出来,周应然帮黎语吹干了头发,拿了个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,又去冲了一杯红糖姜茶递给她。 黎语接过杯子,看着他瓮声问:“你呢?” 周应然说:“我没关系。” 黎语捧着杯子不动,就像那次他们在便利店,她不拿吃的他也不吃一样。 周应然又去冲了同样的一杯拿到手上,说:“我会全部喝完的。” 黎语这才低头抿了几口。 洗了个热水澡,裹着毛毯又喝了姜茶,黎语的身体逐渐回暖,情绪也稳定了下来。 周应然坐到她旁边问她怎么了。 黎语把她回家和妈妈大吵一架的事情告诉了他,还和他说了她为什么从律师事务所离职。 “我当时选专业的时候不太懂,就觉得我们市的政法大学名气挺大的,然后学法律就业面也挺广,所以就选了。后来慢慢地,我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专业,我真的觉得它很有意思很有魅力,特别想成为一个法律工作者,学以致用……” 这是黎语毕业之前的想法。那个时候的她对未来充满了热情和希望,积极向上斗志满满,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的。 “可是当我真正踏进律师这一行,我才发现它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。每天都很累,不仅是工作上的事情,还有各种其他的事情,老板,同事,客户……哪个我都应付不来。我就想埋下头来认真做事,就这点愿望都实现不了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感觉处处都是枷锁。” “我不会说好听的话,不想站队,不知道变通,更做不到每天装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。我办案子第一时间会考虑专业的问题,可老板说我还是学生思维,不适合做这一行……” 黎语说着说着又哭了。 在律所工作的这段经历就像一道迈不过去的坎,一个无法踏足的禁区,不能细想,想到就会心痛,遗憾,万念俱灰。 周应然把她抱来怀里,用指腹帮她擦眼泪:“别哭,慢慢说。” 黎语吸了吸鼻子,继续说:“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离职了。刚把律师证注销的那段时间,我不敢告诉任何人,不敢出门,不敢看朋友圈,我怕看到其他同学分享他们取得的成就,会忍不住想,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做得很好,就我不行……” 黎语把脸埋在周应然胸口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,全部蹭到了他的衣服上。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,她想往后退一点,但是周应然的手紧紧按着她的后背。 黎语小声提醒:“把你的衣服弄脏了……” “没关系。”周应然亲了一下她的额角,重复了一遍,“没关系。” 黎语手上抱紧了他,回到刚刚的话题,声音哽咽:“我本来不会喝酒的,离职之前参加那些酒局都是硬着头皮喝的,喝完回到家就吐。结果离职之后反而酒量变大了,好像怎么喝都不会醉。” 周应然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。只是单纯听她讲这些话,他就已经能感受到她有多痛苦了,更何况是真真实实地经历了这些事情的她自己呢。一想到之前他还对她这么坏,他就想穿越回过去把那个混蛋周应然痛扁一顿。 黎语特别难过地问他:“周应然,你说弄成现在这样是我的问题吗?” 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说是她的问题,都指责她,说她不对,要她整改。连顾兰芝刚刚都这么说,要她去承认错误,回到原来的岗位。 她怎么承认错误,她压根不知道她错在哪儿了。错在没有审时度势随便逐流,错在不懂察言观色阿谀奉承,还是错在她的学生思维和理想主义。 她明明是最认真的那一个,在别人眼中却成了最愚蠢的那一个,真的是她的问题吗? 周应然毫不犹豫地摇头:“不是,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,怎么能怪自己。” 这句话让黎语眼泪决堤,抱着他哭了很久。 周应然一直很耐心地抚摸她,亲吻她,安慰她。 哭到没有力气的时候,黎语安静倚在了他的怀里。他的怀抱宽厚又温暖,像一片安宁的港,随时供她靠岸。 周应然摸了摸她的脸颊:“饿不饿,我去弄点吃的给你?” 黎语摇头:“不想吃,没有胃口。” 周应然没有勉强:“那先睡一觉。” 黎语点了点头。 周应然抱着她去了床上。 这一晚他们没有做。 窗外雨疾风骤,电闪雷鸣,他们像两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,紧紧相拥在一起取暖,从彼此的身上吸收能量。 关灯之前,黎语在心里许了一个愿: 希望睡醒之后,雨会停。m.bjzjNf.Com